小漁葬禮那天,下午天空就開始下起了雨。四月的春天,一下雨CD氣溫就降下來了。下午在墓地淋了雨,晚上回到酒店蘇黎洗了個澡,依然覺得頭重腳輕,沾了床就沒了意識。
蘇黎這一睡下,就開始昏昏沉沉的開始做夢。夢裏都是在CD呆的那幾年時光。小漁,趙寧,還有張揚。
在夢裏,一會兒是清晰的與小漁鬥嘴爭食;一會兒夢境又變得朦朧又模糊,隻大概認得是小漁一個人蹲在一條滿是銀杏的路上默默的哭,眼淚無聲;一會兒是張揚揉著她毛茸茸的短發,一臉和煦的對她說:“以後我們一起去新疆去拉薩,我帶你去我心底最愛的城市。”;最後的最後,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夢境。她一個人去了新疆,去了石河子,去了伊犁,去了塔裏木,去了博爾塔拉……最後的畫麵是她一個人坐在那間充滿陽光的房子裏,一動也不動的透過房間的大窗子看拉薩最耀眼而又溫暖的太陽。從此,她終日遊走在拉薩的街頭,穿街走巷,漫無目的,隻有蘇黎自己知道,她在找一個少年,那個曾經跟她說好要一起來拉薩,去新疆的少年。最後的最後,停在那布達拉宮正對著的那片格桑花海……在夢裏竟然是一望無垠,卻讓蘇黎感覺不到半點生機,心生絕望。
是夢境裏那讓人覺得窒息的絕望,讓沉睡中的蘇黎猛然蘇醒過來。睜眼醒來的時候,一股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入眼淨是雪白,竟是在醫院裏了。蘇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才意識到自己額頭上還放著個冰袋子,感覺了一下溫度,還好似乎已經退燒了。
動了動手,發現自己手心裏都是汗水。
昨天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燒起來了。隻是想著睡一覺就應該好了,畢竟,她現在已經是個孕婦,即使是到了醫院也隻能是物理降溫不可用藥。剛醒來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全身沒有紮針的跡象,她原本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這才總算可以安心放回肚子裏。
張揚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黎看著自己小腹若有所思的出神。他還記得早上他接到酒店打來的電話趕到酒店時那會,她燒得迷迷糊糊的。一路到了醫院,醫生給她紮針時,她卻清醒了一般,明確的拒絕醫生的靠近,她吃力的躲閃著,嘴裏迷迷糊糊的念著“孩子,孩子……”,這是一個母親守護自己孩子的本能。
想到這裏,眼睛微微覺得酸澀。人生果然是經不起流年。這一刻,張揚對這一句話的體會甚至覺得銘心刻骨。
張揚深吸了口氣,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他一邊把剛打好的熱水放到床邊的櫃子上,一邊問道“好點了嗎?”
“退燒了。”
“醫生說,寶寶也很健康。”
話音剛落,張揚看到蘇黎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又在瞬間,看向自己小腹的目光開始變得溫暖又柔和,嘴角邊上噙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
然後,張揚看到她抬起頭,看著他,輕扯嘴角,道:“張揚,謝謝。”
手指尖感覺到小腹處傳來的溫度,那裏有個小生命正在孕育中,蘇黎想起剛才的夢境,這一刻,蘇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的感覺到,人生無常。
明天與意外,誰都不知道哪個先來。既然如此,活著的人,就更應該更率性的為自己為活。少一點羈絆,少一點顧忌,總好過錯過後再遺憾。
蘇黎抬起頭,看著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的張揚,她開口叫他的名字:“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