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破陣,宿命(1 / 1)

在滿眼的冰霜雪棱中,小小的人影很容易會被忽略過去。

沐君藍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腦海裏的痛,最深處的記憶都被蠻橫地以翻江倒海的姿態肆虐。

痛苦的、哀傷的、遺憾的、快樂的……

在眾多的記憶裏,不經意的閃過了一幅畫麵:

雕樓畫棟,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九曲玉橋,假山清池連成一脈,華美精致不似人間。

一群人步履匆匆的走向一座巍峨宏偉的宮殿,為首的一人將手中的嬰兒交給了站在宮殿前的人,那人一身白衣,白紗蒙麵,隻露出一雙神秘無垠的眸子。

畫麵一閃而過,神誌模糊的沐君藍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但是,樓桑塵卻是看清楚了。

偷窺著某人記憶的樓桑塵眸光一閃,嘴邊半分哀憫半分悲仁的弧度微微上勾了一點,眸子裏揉碎了的星光似是亮了一些,那身如謫仙清華的氣質少了幾分,仿佛墮入了紅塵,卻依然淡漠清冷。

痛楚漸漸消退,但沐君藍卻感覺還沒有完,如果隻是如此簡單,這冰火雙極陣就不會被形容的如此恐怖的。

沐君藍手腳並用,手上的雲紋刃插進冰麵,艱難的前行著。

果然,沒過多久,眩暈頭痛的感覺又來了,沐君藍一頭栽倒,簡直有一種仰天大喊的衝動,在這樣來幾次,她都覺得自己快瘋了。

猛的抽出雲紋刃,心下一狠,直直的紮在了手臂上,頓時整隻手臂就染滿了鮮血,傷痕深可見骨,血肉翻卷,看起來極為可怖。

身體上的疼痛大過了精神上的痛楚,讓沐君藍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猩紅的血落到冰麵上,綻開了妖嬈的花,在一片冰雪的世界裏,顯得那麼刺眼。

不知過了多久,沐君藍的身上布滿了傷痕,最嚴重的一處在腰側,血止都止不住,隨著沐君藍的移動而散落,遙遙望去,用鮮血鋪就的路像是往生花,地獄幽冥的引魂燈,顯得淒厲而媚豔。

當她踏出最後一步,沐君藍再也支撐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個充滿清淡淺舒的蓮華香的懷抱擁住,沐君藍想睜開眼看看,但失血過多和備受折磨的精神和身體都讓她不得不閉上了眼,卻死死地抓住了樓桑塵的衣襟。

樓桑塵神秘廣袤的眸子閃過一絲欣賞,水色的薄唇微動:“你做的很好。”

不知道是說給沐君藍聽,還是自言自語。

樓桑塵回頭看了一眼赤紅與冰藍交織的世界,薄唇輕輕地闔動,不見有聲音,耳邊卻仿佛有迦南梵音,如聽囈語,黑澤的眸子越發深邃,猶如籠上了濃霧,看不清,看不明,卻無端的讓人感到一股極端的危險與聖潔,矛盾卻又融洽。

麵前的山壁出現了一個兩米高的八芒星陣,內嵌一個小星陣,與大星陣朝著反方向緩緩運行。

樓桑塵抱著沐君藍,純白如雪的袍子連一丁點血跡都沒有沾到,直接走進了星陣裏。

如果沐君藍此事是醒著的,看見了樓桑塵的動作,一定會猜到,這是一個陣中陣,通過了冰火雙極陣的人本就不多,就算通過了也一定會受到重創,而要繼續往前走,就必須找到出口陣法所在,光這一點,就必需要修為極其高深之人才能做到,而沐君藍就算通過了冰火雙極陣,也找不到出口。

創下這裏的人心思之縝密,教人不得不敬佩。

在牆的另一邊,一座古樸巍峨的宮殿屹立在大山深處,青灰色的地板幹燥清爽,沒有生出青苔之類的玩兒,宮殿門前用白玉雕刻鋪地,精致華美,朱紅門大敞,殿內卻出乎意料的簡單,隻有中央的一把座椅,似木非木,似鐵非鐵,上雕青木纏花枝紋,下刻碧波生海潮,沒有龍椅的莊嚴華麗,卻另有一番厚重之感。

上麵放著一本頁麵泛黃的古籍和一枚淡紅色的蛋。

樓桑塵將古籍和蛋揮到一邊,把沐君藍放到椅上,椅子很大,把沐君藍平放在上麵也不會有問題。

身上的傷已經被樓桑塵給治好了,連一絲痕跡也沒有,依舊光滑絲嫩,隻是被冰火雙極陣折磨得太狠,身體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進行自我保護和修複。

外傷是治好了,失掉的血可不是揮一揮手就能補回來的,更何況像之前一樣把血當不要錢的白開水一樣,流出了一條血路。

但是,樓桑塵看著自己被死死抓住的衣襟,有些無奈,順從的坐了下來。

這一路上,他已經看得很明白了,這個女子太過固執與驕傲,認定的事,絕不回頭。

黑澤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樓桑塵看著像是感受到溫暖而主動貼過來的沐君藍,抓著衣襟的手從善如理的握住她修長白皙如玉的手,腦袋貼在他的大腿上,像一隻慵懶的貓兒。

淡漠如謫仙的麵容無喜無悲,他知道——

這樣的人啊,注定不會碾沒於塵世之中,她會站在世界的最高峰,俯視眾生芸芸。

——這是她無法更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