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了斷(一)(2 / 2)

我一時好奇,不禁躡手躡腳地溜了出來,向他走去。

還沒走到他跟前,就聽見他在問:“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好似他腦後亦長了雙眼睛。

“我……”我還沒來得及“我”完,他又說:“既然來了,就給父親也燒點錢吧。”

我聽話地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接過他遞過來的一疊紙錢,悶悶地向火堆裏扔。

紙錢在火苗中掙紮著,扭曲著,不管它有多麼不情願,多麼努力地抗爭,最終,還是化成了灰燼。我們默默地注視著那堆火,直到最後一絲火焰也熄滅。四周光線昏暗,輕煙嫋嫋騰起,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兒在淺唱低吟。

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聽得到,他在哭泣。

他失去了一個最愛他的人,一個一直在保護他的人。今後,失去了父親的庇護,他前行路上的眾多荊棘,隻能由他自己去麵對,自己去解決了。

我想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我攏過去,撫著他的膝蓋,望著他,一起流淚。他抬起頭,伸手撫了撫我的臉,好象想說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將我的手從他的膝蓋上握住,牽我起來,帶我回家。

這幾天來,我們一直在整理齊天逸的遺物。他這輩子真活得窩囊。年輕的時候被女朋友看不起,中年的時候被老婆看不起,晚年的時候心儀的女人卻又娶不到手……雖然他娶了一位家身過十億的女富豪,可到頭來卻被那兩位繼女掃地出門,什麼也沒得到。如果齊致遠的母親知道他所謂的“遺產”不過是兩萬塊的銀行存款和一張領取養老保險的銀行卡,一定會氣得瘋掉。

“爸爸怎麼會……隻有這麼一點錢傍身?”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齊致遠有多孝順,看他之前對他母親的態度就能知道。他肯花三千萬美金買座島給我,不可能對他的父親如此刻薄。

齊致遠輕輕歎息:“這是父親故意安排的……”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那這間房子呢?怎麼沒看到房產證?”我追問。

“房子是以我的名義買的。房產證在我那裏。”

“那李亞銘每次來要錢,他哪裏來的錢給他?”我越想越糊塗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你不是有張我信用卡的附卡嗎。父親也有一張。”

“哦……”我喃喃著,又問,“那你打算怎麼處理李亞銘?明天你就要……”

他抬手示意我打住。

想起他之前的那句忠告,“不是我的事不要管”,於是我自覺閉了嘴。

他衝我感激地笑了笑,撫了撫我的頭發,說:“真乖。”

西郊酒店二樓的大堂全被齊致遠包了下來。我們到達的時候,大堂裏烏丫丫一片坐滿了人,全是深色西服加墨鏡的打扮,乍一見,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走到電影的拍攝現場了。

齊致遠沉著地握著我的手,說:“放輕鬆點,他們隻是用這種方式作悼念罷了。”

“他們是……”

“朋友。”

他沒有再多解釋,他這樣說,我就這樣聽。

現場這麼多人,卻鴉雀無聲。見我們走進來,所有人幾乎同時起身,向我們恭敬地問好:“齊先生,艾小姐!”

齊致遠揮手讓他們坐下,自己則坐在了最前排的一張空桌子前。

不一會兒,齊致遠的母親帶著人殺氣騰騰地趕來了。

有幾年不見,這位老太太看上去又瘦了一圈。想來她都是快接近七十歲的人了,居然還這麼犀利,真是叫我們這些後輩汗顏。她的人馬大概有三、四十號左右,除了自家親戚,估計也有一些是社會上的散雜人員前來充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