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麼這麼涼?”他深深望著我,眉間蹙成幾道深深的印痕,眼中已有淚光掠過。
我將手從他的大手裏抽了出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知趣地收回手來,輕輕說,“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我迅速回避著他的目光,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撥了撥頭發,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我隻是不想看到一個人無辜蒙冤,就算那個人不是你,我也一樣會站出來替他作證的。”
“是嗎。不管怎麼樣,都還是要謝謝你。”他垂著眼瞼,滿眼失落,臉上卻陪著淒然的微笑,低低地嘟囔了一聲。
“嗯。你已經說過很多次謝謝了。”我淡淡地說。
他一時間找不到話題,雙唇還未開啟卻又緊閉。
“這次是誰在陷害你,你知道嗎?”突然在這偏僻的小鎮上遇到子健,我不禁心存疑慮。
“你是在暗示害我的人是你姨媽他們嗎?”他反問。
我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說:“我覺得有這個可能。這些人,根本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捕捉到我的目光,好似一下子又興奮起來,對我爆出的那句粗話他也渾然不覺:“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嗎?”
“我很好。”我使勁點著頭,“阿拉斯加真的很美。王家榮也待我很好。”
“但是他卻讓你在別人家做保姆,連房子都不給你租一間。”他的臉色又漸漸黯淡下來,幾乎是懷著悲憤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既然如此,我也無需再打腫臉衝胖子。但我還是要替王家榮辯解一番:“他跑長途運輸,三、五天才能回來一次,他們公司有宿舍,而我的主人待我也不錯,又何必浪費租房子的錢呢。”
“是他這樣說的吧。”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事實。
“我覺得這樣沒問題。”我硬著頭皮替王家榮打圓場。
他不再對我冷嘲熱諷,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我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陌生人家中,去伺候別人。”
“我知道。”我忍住淚,轉身就走。
我不能再和他這樣談下去了。我怕再一開口,會讓他聽出淚聲,我怕他聽到我哭,會心痛地擁我入懷,我怕他擁我入懷,我就再也邁不開回家的腳步……現在的我是如此脆弱,哪怕再多看他一眼,我都會放棄現在的一切,投進他的懷裏,再也不要和他分開。但我不能。王家榮還在阿拉斯加等著我回去。我現在,已經是王太太,是別人的妻子了。
齊致遠跟上幾步,與我並肩同行:“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我抬頭望向遠方,“我知道路怎麼走。”
“小艾……”遭到了我的拒絕,他條件反射般地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隻垂著眼掃了掃他的手,他便立即瑟縮著收回手,複將雙手藏進了褲兜裏。他長長出了口氣,輕輕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王家榮他會不會……”
“不會!”我立即打斷他,“不會有問題的。我和他相處得很好。這件事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就好。”他故作輕鬆地說著,還踮了踮腳尖。可這句話於我聽來,卻是如此言不由衷。
我索性站住,對他冷冷說道:“你還有什麼話,不如一次說完吧。我還要趕飛機。”
“……”他頓了頓,長歎一聲,說,“我不知道還要再說什麼。”
“嗯……”
想不到我們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境界。
“那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咬咬牙。
“你說吧。”他眼中重新充滿了希望。
我仰起頭,對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希望你從今以後不要再打探我的消息了。我不想再被打擾。”
他臉上現出一陣痛苦的痙攣,用一種無力的絕望的眼光望著我,怔了半晌,這才說道:“好,我答應你。事到如今,我不會再逼你回到我身邊了。你放心,我也不會再對你糾纏不休。我隻想告訴你,無論今後發生什麼,DOUBLEA農場始終都是我們的農場,特拉基永遠都是我們的家。我會等你回來。不管多久,我都等。”
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地從我眼中洶湧而出。
“致遠!”齊天逸的車緩緩駛來,在我們身旁停下。
“那我先走啦!”不等這位老人家和我打招呼,我搶先道別,連聲“再見”也來不及說,逃也般地離開了。
沒有人在身後再次親切地喚我一聲“小艾”。
秋風陣陣,迎麵吹拂,淚水風幹在臉上,很不舒服。我使勁搖了搖頭,長發被風吹得輕舞飛揚。秋風帶走的,是不堪回首的昨天;歲月帶不走的,卻是長久的依戀。
情深緣淺,大抵就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