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他慌不迭地點頭,緊繃的麵龐一下子放鬆起來,笑容可掬。
我起身送客:“你手機號多少?我考慮清楚了會打給你的。”
他立即報出了他的手機號,而且一定要親眼看到我記下了他的號碼,並且把我的號打到了他的手機上,方才作罷。他走的時候是如此意氣風發,同剛來的時候愁眉不展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我掩上門,伏在門板上,淚水不自覺又淌了下來。曾幾何時,每當齊致遠擔心我會離他而去的時候,不也是一樣的愁眉深鎖麼,直到我肯定地表示,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之後,他也會像這個男人一樣,釋然而笑。
現在,我可能真的要……走了。
這些日子,我天天都往醫院跑。齊致遠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好像他熬了很長時間的瞌睡,一定要睡到滿意為止。
我幫他洗臉,幫他擦身,幫他做按摩……凡是他的事,我都親曆親為。卓依寧每次來,都是哭著離開的。但我不。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齊致遠不會以這樣的方式躲開我。我和他之間,還有很多未了的事,現在,並不算完。我樂觀積極地配合醫生,在他耳邊跟他說話,還唱“ARONTONG”的歌給他聽,每天都直到探視時間結束才會離開醫院。就這樣奔波了一個多月,我病了。
我不是一個經常會生病的人。所以我這樣的人一旦生病,病情往往會很重。其實隻是一場小小的感冒,但連續五天高燒不退,把我燒得軟綿綿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失掉了。高燒讓呼出的空氣都變得熱熱的,烤在人中上,紅成一片,每次呼吸,空氣經過這裏,都像擦破了皮一樣火辣辣地疼。
卓依寧又要照顧齊致遠,又要幫他看住農場,對於我的遭遇,她已無暇顧及;若不是康妮來看我,我想我可能死在屋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當我聽到門鈴聲掙紮著爬下床打開門時,我看到了康妮驚愕的臉。
“小艾!你怎麼搞成這樣?”她一聲驚呼,急忙扶住我,送我進來。
我一頭倒在床上,有氣無力。
康妮給我倒了一杯水來,我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你看你,齊先生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就弄成這樣!”康妮不經意的一句話,又戳中了我的淚點。見我哭了,她慌忙問:“齊先生,還是老樣子嗎?”
我抿著嘴,點點頭,無力地閉上眼睛。
“他不會就這樣成了植物人了吧……”康妮擔心地嘟囔。
我淚眼汪汪地說:“齊先生是不會變成植物人的。”
康妮慌忙將手按在牆上,狠狠拍打著自己的手背,邊打,嘴裏還邊“呸呸呸”,說:“剛才說的不算!”
我一把拉住她。她說:“好啦,我已經破解了不吉利的話,齊先生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吉人天相……”我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皮,輕輕說,“康妮,我找到我爸爸了。”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機會跟卓依寧說,憋在心裏這麼久,如今見到康妮,隻想一吐為快。
“什麼?你爸爸?”康妮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
我略一點頭,說:“準確地說,是他找到了我。他要我搬到紐約去,和他一起生活。”
“那你打算怎麼辦?你要真走了,齊先生誰來照顧啊?”康妮擔心地問。
我聳了聳鼻尖,輕輕說:“齊先生一天沒醒,我一天都不會離開的。”
“那他醒了呢?”
“我還沒想好……你認為呢?”我想聽聽她的建議。
康妮還是一如既往地直來直去:“我當然不想你走了!你想想看,就算沒有齊先生,你還要完成大學學業的對吧?要是去了紐約,這裏的學不上啦?你不想當律師啦?”
我淡然而笑。做律師……這件事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多麼遙遠的事啊……
康妮想了想,又說:“不過,依你現在和齊先生的處境,我又覺得,你離開一陣子何嚐不是一件好事。男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隻當你是空氣,可一旦你離開了,他才會發現你的好……到時候,看他還敢不敢再跟你說什麼要正確認識你們之間的關係!”
我扭頭望向窗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