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驟然變得靜謐,隻有床頭桌子上擺的儀器偶爾發出滴一聲響,這種反常的安靜讓笑笑心裏湧上一陣不安,林以墨怔怔地看著她,精致的麵孔上顯出一片呆滯。過了好一會,笑笑舔了舔嘴唇,想要再開口,林以墨才醒了似的回過神來,他靜靜地躺下去,忽然歎了口氣:“我會安排好的,你不用操心了。”
病房裏用的是白熾燈,照得他的嘴唇像三月裏的梨花,雪白的顏色裏夾雜著一股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粉。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在開心又似乎不是,倦意重重地出現在那張無暇的臉上,眼睛也慢慢闔上了。
笑笑沒想到他會變得這麼快,還在發著呆,突然他又閉著眼睛輕輕說到:“你知道麼,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愛我……我早已經幻想過很多次,時間、地點、場景,到底什麼時候你才會告訴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有多期待……可是,你今天竟然為了別人才對我說句話。”
笑笑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給人揪了一把,悶悶地痛起來,她手足無措,唯一能做的就是彎下身子緊緊摟住他單薄的肩膀:“小墨……”
他一動不動地任她摟住,語氣與平常並沒有太大分別,安靜而清淡,但是不難聽出已經受到傷害:“明明感覺得到我的渴望,你卻用這個要挾我。”
她著急地申辯:“我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麼呢?笑笑突然發覺自己並不能理直氣壯的反駁他,難道進來的那刹那自己不是打定主意不管怎麼哀求也要得到他的支持麼?她明明就知道隻要她求他,那麼不管他多不願意也會讓她做想做的事情。她心虛地發現這的確是隱藏在骨子裏的要挾……隻是他為什麼要說出來?他憑什麼比她本人還要清楚自己的內心!
察覺到她的片刻遲疑,林以墨似乎覺得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笑過之後突然又歎了口氣:“而我啊,竟然心甘情願受你的要挾。”
他咳嗽了兩聲,握著笑笑的手沉沉睡了過去。
那天晚上已經好轉的林以墨病情開始反複,後半夜的時候發起低燒,頭先吃下的食物和藥盡數嘔了出來。醫生皺著眉頭對笑笑說:“哮喘的發作除開外力因素,還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心理暗示,如果想他快點好起來,就不要老是刺激他。他的肺部本來就比一般人弱,這樣反反複複如果受感染就麻煩了。”
笑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訕訕地答應著林以墨身邊坐下。她支著頭看他,有種心力交瘁無力,明明是一番好意想救人,弄到現在一切都變成了自己的錯。到底是哪裏不對?難道自己的人生觀就真的那麼不能在現實社會裏得到承認麼?天父不是說要寬厚要仁愛麼?為什麼她的路會走得這麼難。
林以墨在昏睡中睜開眼睛,看到她吃力地動了動嘴唇:“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笑笑搖搖頭,伸手把他雪白額角上細密的汗水擦去,滿懷歉意地說道:“我……剛剛很任性,對不起。”
他注視著天花板上方良久不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眼神有些捉摸不定,過了一會不帶什麼希望地問道:“明明知道我會不高興,也要去幫那個人……那如果有天,笑笑發現我傷害了你自認為最親密的人會怎麼樣?會不會跑得遠遠的不再理我了?”
笑笑怔了怔:“什麼?”
他沒有說話,眉尖鬱鬱地蹙著,眼睛卻一直執拗地望著她。
笑笑看不得他那明明脆弱還努力扮作堅強的樣子,探手把他眉頭撫平:“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別想那麼多好不好?你呀,就像《紅樓夢》裏的林妹妹,多愁善感的,偏偏還姓林。我才不會跑呢,我們要結婚了,我能跑哪去啊?我媽不打死我!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把事辦了,到時候你想跑都不行呢。”
笑笑的話顯然給了林以墨莫大的安慰,他乖乖地嗯了一聲,把臉仰起來,笑笑耐不住他撒嬌,拿手點點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笑笑守在林以墨旁邊陪她,看他似乎還一幅氣難平的樣子,於是變著法子哄他,讓他講《小王子》的故事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