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韓信破齊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信傳》。
五年冬,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不利,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高紀》。
漢六年,封功臣。良未嚐有戰鬥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幄中,決勝千裏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戶。”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乃封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而不決,未得行封。上居雒陽南宮,從複道望見諸將往往數人偶語。上曰:“此何語?”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而反?”良曰:“陛下起布衣,與此屬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計功,天下不足以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又恐見疑過失及誅,故相聚而謀反耳。”上乃憂曰:“為將奈何?”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有故怨,數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功多,不忍。”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堅矣。”於是上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cù)丞相、禦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且侯,我屬無患矣。”
劉敬說上都關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黽,背河鄉雒,其固亦足恃。”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裏,田地薄,四麵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關中左函,右隴蜀,沃野千裏,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麵而固守,獨以一麵東製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裏,天府之國。劉敬說是也。”於是上即日駕,西都關中。
良從入關。性多疾,即道(dǎo,同導)引不食穀,閉門不出歲餘。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後恐,不知所為。或謂呂後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後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強要曰:“為我畫計。”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慢侮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今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呂後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往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乃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即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乃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皆不肯為用,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禦,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呂後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莫肯為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上雖疾,強載輜車,臥而護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強為妻子計。’”於是呂澤夜見呂後。呂後承間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強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疾甚。楚人剽疾,願上慎毋與楚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監關中兵。上謂“子房雖疾,強臥傅太子”。是時,叔孫通已為太傅,良行少傅事。
漢十二年,上從破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晏,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須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問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乃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遊乎?”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