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敖一愣:“你是說陛下準備讓他接替公孫弘出任丞相?”
“有何不可嗎?葛繹侯是關內侯,有曾率兵擊潰匈奴,如今已經是太傅,你看看這是多完美的丞相人選?”蘇任繼續道:“衛青說白了在陛下眼裏就是一介武夫,你公孫敖更不堪,就是陛下看門的老狗,他不一樣能文能武,現在既有軍功又是文官高官,最主要的我們曾經和陛下最為親厚,這是多好的丞相人選?”
公孫敖愣愣的看著公孫賀,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公孫賀瞥了蘇任一眼:“我這還不是替你擋災?若不是你不想做丞相,弄出這麼多事情來,那裏我什麼事,更不要說公孫弘了!”
“陛下想讓你做丞相,你才撕毀什麼聖旨毆打黃門,搞出這些事來的?”
公孫賀冷哼道:“你才知道?”
“這,就算不願意也不用這麼搞吧,現在把自己搞的什麼都沒了!何苦來著,官職必要也就罷了,爵位可是一刀一槍爭的,為什麼不要?你就真不怕把陛下惹惱了,直接……”公孫敖比劃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蘇任收攏住自己的笑容,仰頭灌了一杯酒:“何嚐不怕?回來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撕毀聖旨毆打黃門說大了就是謀反,即便最小也是大不敬,砍頭綽綽有餘!我是在賭,拿自己的腦袋賭我和陛下之間的情義,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做什麼大將軍,什麼丞相。”
又喝一杯:“從山裏出來的時候,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活命,誰知道等你幹出些起色之後,發現後麵站了一堆人張大嘴巴等著吃飯,然後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別問我的誌向是什麼,我說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你們信嗎?”
仰起頭,靜了片刻:“從十六七歲出山,今年我已經四十二了,兒子馬上就要成親了,整整二十六年,每天都東北西走不是在天南,就是在塞北,很多次我都以為自己會死在什麼地方,門口的那個黃十三救過我兩次,蠻牛也救過我一次,他們都是拿自己的命在換我的!我相信下一次如果我有事,他們依然毫不吝惜自己!黃十三跟了我二十六年,蠻牛也跟了我十幾年,這麼多年下來怎麼都是兄弟,親人了!我不想帶著他們繼續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一杯接一杯,蘇任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公孫賀和公孫敖陪著他一起喝。
“我自認這些年對大漢算是嘔心瀝血了吧?”兩人連忙點頭,蘇任繼續道:“我就想舒舒服服的陪著妻子,陪著孩子,陪著這些生死與共的兄弟過幾年輕鬆的日子,這要求不高吧?”
“陛下奪了我的爵位,我不在乎,因為那爵位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陛下奪了我的官職,我反倒很高興,再也不用一大早起床去點卯,去上朝!至於錢財,你們覺得我缺嗎?到我現在這樣子,估計也沒人會招惹我吧!所以現在才是我最喜歡的生活,煩勞二位去轉告陛下,就說我蘇任就是個沒有大誌的俗人,別再折騰我了!”
一頓酒從中午喝倒月上枝頭,幾個人喝了好多,都是蘇家特釀的高度酒,喝到後來三人忽而放聲高歌,忽而抱頭痛哭,忽而大笑不止,忽而潸然淚下。蘇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更不知道公孫賀和公孫敖什麼時候離開的。就連第二天一整天都沒出來見人,劉高的回複是:家主宿醉未醒。
劉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公孫賀和公孫敖跪在地上,兩人都不敢抬頭看劉徹的表情。今日一早,兩人便進宮向皇帝劉徹稟報了昨天在蘇府的情況,沒有敢隱瞞,也不會誇大,隻是將蘇任的原話一字不差的轉述給皇帝聽,他們知道皇帝聽完一定會沉默好久,所以他們隻能等著。
膝蓋隱隱疼起來,公孫敖忍了好久,實在忍不住的時候這才輕輕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皇帝的聲音:“起來吧!”
“謝陛下!”兩人顫顫巍巍站起身,依舊低著頭。劉徹擺擺手,兩人便識趣的退出來,到門口的時候互相對望一眼,都歎了口氣,一句話都沒有說。
劉徹緩和了一下情緒,微微道:“他們二人有沒有隱瞞?”
蘇凱從黑影出鑽出來,行大禮:“蘇先生還說了一句,請陛下別再折騰他了!”
“混賬!”罵完這句再也沒有後話,良久之後突然笑道:“告訴公孫弘停了廷議!蘇任擊破匈奴立下大功,爵永安候,封驃騎大將軍!”
劉如意一愣,立刻答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