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十三年,王於興師,劍指新城。
鹹陽,正午。陽光透過堂門窗格,懶洋洋灑進酒館。
酒館的生意不佳,僅有一桌食客。
那是兩名雄姿英發的青年男子,其中一個似乎性情豪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邊飲食、一邊喋喋不休的大聲說著話。
他在高談闊論的事情,正是即將開打的新城之戰,而他的言辭語氣,充滿了對身邊同伴的敬仰與欽佩。
他的同伴與他年紀相仿,不過二十五六歲,頭發卻是灰白顏色,披散在背後。
鹹陽城的男女老少大抵都認識這兩人。
王齕、白起。
那灰白頭發的青年男子就是白起,是秦國新任的左庶長,在先前參加的大小戰役中領兵殲滅各國精銳數萬,戰績卓越。
此時王齕不停的讚美白起,絕對不是阿諛奉承,而是完全出自真心實意。
然白起隻是沉默飲酒,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得像一塊冰。
不管是敵軍心中,還是同胞眼裏,白起都是一個冷酷的人。在戰場逢敵必殺、不留活口,對著親朋好友,也沒甚麼和顏悅色。甚至有人說,白起就是個熱衷於殺人的魔鬼,他每殺一個人,就會有一根頭發由黑變白。所以他才與尋常人不一樣,年紀輕輕就發色灰白,而且他也不依著規矩束發。
因此,即便他的容貌極為俊朗,雙眼極為深邃,目光極為透亮,人們往往對他畏而遠之。
因此,酒館今天的生意非常慘淡!
至於王齕為什麼和白起走得近,有種傳言,王齕是個二愣子。
就在王齕滔滔不絕之際,白起突然抬了抬手,示意王齕收聲。王齕一訝,思索道:“起哥這是嫌我煩嗎?奇怪啊,起哥一向對我的囉嗦充耳不聞的呀!”頓覺情況有異,問:“起哥,是不是發生啥要緊事了?”
白起放下手,不言語,深邃的雙眼凝視前方。
酒館裏終於又來了一名客人。
一名身穿紅衣的少女。
“哇!這姑娘,臉好白啊!簡直比大王賞賜的白玉璧還要白!怪不得能吸引起哥的注意啊!”王齕失聲感歎道。
少女的臉頰誠然白皙出奇,雙手亦如此,尤其是在紅衣映襯下,仿佛純淨無垢的冬雪。
少女左臂挎著一個行囊,右手提著一柄寶劍,雙眼環顧四周。
當看到白起與王齕時,她的目光停了一停,隨後又投向別處。
“誒她怎麼不跑呢?是孤陋寡聞不認識起哥麼?”王齕困惑的嘀咕,“但她難道覺察不到起哥的殺氣麼?便是尊貴的太後也十分忌憚起哥的殺氣啊,這小姑娘卻一點也不在意?”
酒館的夥計立刻迎了上去,殷勤的問道:“這位姑娘,要吃點什麼嗎?”
少女彬彬有禮的道:“我想吃竹蓀湯,你這兒有嗎?”
夥計睜大眼,道:“竹蓀?那可是山珍,隻有王公貴族才吃得到,民間小店哪能有這般珍貴的食材。”
少女輕歎口氣,道:“我也該想著了,我找遍了全城的店,也沒找著有這道菜的,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菜啊。”
夥計笑嘻嘻的道:“沒有竹蓀,可以換換口味、吃些別的美味佳肴呀!姑娘願不願意賞臉品嚐一下本店的名菜,豬肚湯?”
少女思量片刻,點一點頭,道:“好吧,總要填飽肚子。”於是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安靜的等待夥計上菜。
白起的眼睛始終盯著少女看,目光透亮、銳利。
“這姑娘長得真是清秀,不過最出眾的還是膚色。”王齕嘿嘿笑道,“我敢說,在咱們全國都找不出像她這麼白的,如果被大王遇見,一定能進宮做寵妃,天天吃竹蓀啦!”
“寵妃?你不怕她是刺客嗎?”白起突然啟口說話,把王齕嚇了一跳。
“尋常女子,不會隨身帶一把劍。”白起補了一句。
王齕摸著後腦,皺眉道:“我看這姑娘挺斯文的,還喜歡喝竹蓀湯,應該出身名門,隨身帶把劍麼許是平日喜好習武。”
白起道:“名門家的女子不會孤身一人來此處用膳。”
王齕一拍腦門:“也是。還是起哥細心謹慎。”
隔不多時,夥計給少女端來一大碗熱湯,嬉皮笑臉的道:“姑娘,趁熱喝,湯裏的豬肚絲兒可好吃啦!”
少女道了聲謝,開始喝湯吃菜。
她吃東西的樣子十分文雅。
但速度十分迅快。
王齕看著少女,竟是呆了,他覺得,自己若與此少女比賽飲食,那肯定會輸得一敗塗地!
少女吃完喝完,突然細眉一蹙,臉上微微露出痛苦的情狀,一隻手捂住了肚腹。
王齕晃過神,驚吼道:“******!這湯裏難道是落了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