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染心頭漸漸覺得慌亂,天天守著賀月,盡可能地幫賀月處理朝政,減少賀月的負擔,隻把一些緊要的奏折和事務留給賀月處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賀月常常握著風染的手,輕輕摩挲道:“我沒事,都是小病,我還能陪你好多日子。”
皇帝身體欠安,朝堂上的大臣們自然看得出來,詢問了太醫,知道皇帝隻是不斷小病,大臣們便放心了。隻是看見帝夫越發恩愛,同進同出,幾乎形影不離。
史記:鳳至三年冬月十九日,內閣大臣太子少師莊唯一病逝,享年七十有三。
早前幾天,風染陪賀月拖著病體,去看望了病中的莊唯一。
莊唯一半世孤苦,晚年有義女義婿照顧,又有義外孫義外孫女承歡膝前,並不覺得有什麼遺憾,看著賀月道:“臣這輩子最幸運之事,便是得遇明主,使臣能夠一展抱負。陛下許給臣的諾言,臣都看到了,此生無憾。”
莊唯一又看著賀月說道:“宣親王年歲尚幼,或有狂妄之處,然,亦懷宏圖大願,多加磨礪,能成大器。望陛下能再給宣親王一次機會。”
賀月下詔,令風賀響響回城,以弟子禮為莊唯一侍奉湯藥,聆聽教誨。至莊唯一逝世後,又以弟子禮參予治喪,以謝師恩。
等把莊唯一的喪事處理完了,不久就到了年關,年節下,賀月跟風賀響響在宣親王府的書房裏深談了一次,細細盤問了風賀響響在其封地的所作所為,並細細地為其指點了其中的得失之處。過完了年,賀月仍叫風賀響響回了封地。
這個年節雖然烏親王和康親王都不在身邊,賀月卻顯得很高興,趁著高興,便拉著風染又練了回合體雙修,笑著說自己寶刀未老,還能跟風染大戰三百個回合。
不想元宵剛過,賀月不慎染了風寒,病勢一起,便格外沉重,身上像團火似的,有幾天熱得暈暈沉沉的。風染衣不解帶地在床前一直照料著,不斷拿涼巾替賀月抹拭身體,喂湯喂藥,拉屎拉尿,事事親力親為。難為風染那樣潔癖之人,絲毫沒有嫌棄之意。熬了幾天,終於把賀月身上的熱給退了下去。
賀月清醒過來後,握著風染的手,定定地看著風染,好久沒有說話。風染也默默地看著賀月,一言不發。相識三十餘年,攜手二十餘載,一起渡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如今老矣。
年輕時本就清淡的欲望已經隨著年紀,漸漸湮滅,兩個人之間的親昵動作越來越少,合體雙修也稀疏到大半年一次,看賀月的身體情況而定。可是,他們之間,那份融入骨髓,深植血肉,堪比血脈親情的情誼,卻越發的濃烈醇厚。彼此對彼此的身體都了解,許多話,不用說出來,大家都心知肚明。
曾對“老去”有過恐懼,忐忑,不安,如今真正該麵對老去的時候,心裏倒坦然了。回首過去,年輕時,他們在鼎山上執手成盟,許下共同的宏願,他們一路相互扶持著走漫長久遠的歲月,基本上做到了鳳夢一統。如果,上天能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憑賀月的才能,有風染的輔佐,他們能看到太平盛世的那一天,隻可惜,時不我待。
史記:鳳至四年正月廿一日,成德帝下旨,令宣親王返回都城。廿三日,帝下旨,再立宣親王為太子,令其監國。
風賀響響剛回封地,又被召回成化城,第三次被立為太子,並奉命監國。
早在賀月病重暈迷的那幾天,就有大臣聽到了消息,朝堂登時呈現出一派表麵輕鬆,暗地緊張的氣氛。皇帝四十有八,除了頭發比常人花白一些,眼角初顯細紋之外,樣貌看上去並不衰老,但皇帝這一兩年纏綿病榻,身體一天比一天衰退,精神一天比一天虛弱,令得大臣們早就起了猜忌疑心。大家知道,差不多是該他們做出選擇,並表態的時候了。
然而,皇帝並沒有給大臣們表態的機會。
太子回朝不久,就代皇帝頒下諭旨,對朝堂上的人事,進行了一次大動作調整。借口剛剛收複,停熄戰火的鳳夢北路,東路,西路等各地的地方吏治太過薄弱,便把一些原在朝堂上任職的能員幹吏調整去了這些地方出任地方官吏,以加強吏治,加強地方的管理和發展。
這其中,包括了關氏,李氏,鄭氏,毛氏等幾大氏族的年輕一輩官吏和將領。
有心之人發現,當初那批進京稽考官吏,但凡在《勸進書》上簽過名的,基本上都外放任職了——任的是副職:能夠辦事,但權限會受到正職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