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月垂著頭,聽著太後的詛罵,並沒有反駁。等太後罵累了,歇下來喘自己的空當,賀月從衣袋裏掏出幾張宣紙,遞到太後手邊,道:“這是關家人的招供。”另遞了一卷聖旨樣的東西,說道:“這是那道偽詔。”
太後接過一看,那本來被氣得煞白的臉色變得又黃又黑,本來就被氣得直顫的身體,更是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隨時都能倒下,有些底氣不足地橫道:“你敢!”
賀月跪在太後跟前,叩了個頭,說道:“祖宗教誨,後宮幹政,雖以太後之尊,皆當幽閉寢宮,終生不得外出。”
太後幾下就把手裏那幾張“關家人的招供”扯碎了,那偽詔卻扯不動,冷哼道:“這是關家胡說八道。”
賀月平靜地看著太後撕了招供,並無出手阻止之意,說道:“關家有沒有胡說八道,隻在兒臣相信與否。”
“你便想拿這個,來要挾哀家同意你迎娶皇夫,為你們賜福?為了個男寵,敢脅迫你親娘!哀家真真養了個好兒子!”自從朝堂上,賀月及時回歸,太後圖謀攝政失敗,她就一直擔心賀月會找她算帳。但賀月一連三天隻是照常處理政事,收拾她丟下的爛攤子,請安照舊,便讓太後略略放了心,以為賀月終是念在母子的情份上,不跟她算帳。哪想到,賀月不是不算帳,賀月這帳算得比誰都精!竟然會猝然之間跟她翻出後宮幹政的帳,並跟迎娶皇夫聯係在一起。擺明了,她不同意兒子迎娶皇夫,兒子就有可能幽閉她!為了個男寵,不顧母子情份,如此赤果果地威脅她!
賀月跪著,又叩了個頭,恭聲道:“兒臣豈敢脅迫母後?兒臣是想,如果兒臣大婚,迎娶皇夫,就可以大赦天下,自然就可以寬赦了母後的過失。如此,豈不皆大歡喜?”沒有大婚,就沒有大赦。用大婚大赦來脅迫太後,賀月的說法不過婉轉好聽一點而已。
太後清楚,她這個兒子,打小不親近她,一向很有主見,除了賀月剛做太子時,自己幫襯過兒子外,賀月登位之後,她不便再出手相助,卻看著兒子一步一步收攬實權,大舉革新,興利除弊,富國強兵,合並各國,收複失地,成長成一代明君聖主,然而,她也看著兒子一步一步跟那男寵,不顧君臣禮儀,不顧人倫大防,淫穢朝堂,冷落後宮,無恥苟合,縱欲傷身,墮落成個荒淫無恥之帝。可是,她也越來越清楚,自己的兒子,生性倔強,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手,要辦成的事,千方百計也一定要辦成,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她一樣不能阻止。
太後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賀月,頹然歎息道:“哀家人老了,年紀大了,便是不幽閉,也難得出宮。”言下之意,幽不幽閉有什麼關係?然而,幽閉並不是禁足,不是不出宮就叫幽閉,太後這麼說,不過是硬給自己撐麵子,又道:“皇帝大婚,不是哀家說了算,還得問問內務廷和朝堂的意思。”太後長長一歎:“他們若都同意了,哀家亦當應允。”
在太後心裏,賀月迎娶風將軍為皇夫,差不多就是不可爭議之事實了。
她拉攏了那麼多大臣官吏擁戴她攝政,以為自己籌劃周詳,萬無一失。想不到,自己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風染,風染功力太強,己方九大高手都傷不了風染分毫,才導致己方功虧一匱,功敗垂成。自己敗了,那擁戴自己的大臣官吏身上全都擔著附逆罪責,賀月敢向自己算帳,自然也會向那些大臣官吏們問罪。自己是老了,可以不在乎幽不幽閉,可是她不能不借賀月大婚,大赦天下之機,放大臣官吏們一條生路。
為了那大赦天下,這場迎娶皇夫的荒唐大婚,勢在必行。
太後覺得事情與她的願望一對比,有些可悲可笑:賀月治國理政做得很好,隻是兒子太過荒淫,身體越來越差,又屢勸不聽,她想救兒子於水火之中,她隻是想對付風染,才謀求攝政,準備等殺了風染,清除了風染的勢力之後,她再還政於賀月。結果,她想拔除的人不但沒有拔除掉,反倒跟兒子越發親密,那關係,甚至準備擺到朝堂明麵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