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許多大臣正盼著風染乘勝追擊,風染在守住西路之後卻宣布休戰養兵,確然有許多大臣曾參劾過風染貽誤戰機,連賀月也不清楚風染的動機,隻是他卻堅定地支持風染,以風染主持戰事全局為由,壓下了眾臣的非議:“你養兵,要養到什麼時候?”
“養兵是個借口,是要給你時間,養人,養國。”風染道:“三年前,咱們實力不如匪嘉。”
“實力不如匪嘉,三年前你不養,打了勝仗,中間忽然停下來養兵。”豈不是很奇怪?莫說眾臣想不通,賀月也想不通。
風染掏出兩方巾子,鋪在花廊下的木質坐廊上,自己坐下,又招呼賀月坐下:“天還不冷,坐著不涼,在這裏坐會兒看花吧。”賀月便過去挨著風染坐下,風月並肩看著花廊上盛開的各色菊花,難得擺脫了政務雜事,覺得心情舒暢輕鬆。
賀月難得有機會嫌棄風染,說道:“你又不懂賞花之妙,還要坐這裏看花。”
“你懂,你賞花吧,我陪你……不許說跟我一起賞花是對牛彈琴啊……我不亂說話了。”
賀月望著不遠處廊下的菊花,出了一會神,說道:“你不會賞花,便說說戰事吧,不然氣悶哩。剛我問你呢,為什麼三年前不養兵?”
“三年前那一仗,必須要打,拚了命也要打,不然咱們鳳國沒有機會,再怎麼養兵養國,都不可能最終打敗霧黑。”
“為什麼?”
“三年前,我鳳國局處中路,國土有限,人口有限,物資有限,又被匪嘉圍困封鎖,雖然從鳳翔港開了個通道,但那不是長久之計。相比之下,匪嘉占據了東路西路北路和中路北部,他們的國土大約是我們鳳國的八倍吧?”
“差不多。”
“咱們地盤太小了,再怎麼休養生息都養不過人家啊。俗話說,瘦死的駱馱比馬大,一隻貓養得再彪肥體壯,那也幹不過一頭病懨懨的虎。貓可以逃進小山洞裏,依據狹小的山洞阻擋虎的進犯,苟延殘喘……”
賀月插口道:“你這麼形容咱們鳳國?”
“難道不對?”
當時的鳳夢局勢就是這樣的,賀月隻得不說話了。
風染繼續道:“……那貓再怎麼肥,若想從山洞裏反攻出去,正麵跟虎幹架,都是自找死路。”
“當時,你不是反攻出去了麼?”
“那耀乾再是個窮兵黷武,不懂文治的狗東西,他手下還有人呢,背後又有霧黑王朝,隻要熬過饑荒和瘟疫,過幾年就緩過來了,如果不打仗,匪嘉還是會漸漸複蘇過來,然後被霧黑蠻子進行血脈融合,鳳夢大陸會一步一步被霧黑蠻子融合占據。當時匪嘉剛經曆了三年饑荒和瘟疫,是匪嘉霧黑最虛弱的時候,那一仗,必須要打,拚了命也要打。首先看能不能一劍封喉,其次,不能一劍封喉,退一步,我們必須奪取西路,西路才是咱們鳳國破困致勝的生機。”
對於西路是鳳國破困致勝的生機這個說法,賀月很快就領會了:“不錯。西路對我鳳國的重要性,你那麼早就想到了。奪取了西路,咱們地盤大增,就好比咱們把肥貓養成了豹子,體形夠大了,才可以跟匪嘉那隻病虎一戰。”
風染又道:“嗯,是這個理。西路也經曆了三年饑荒和瘟疫,我休戰,便是要讓豹子養養肥。當年,守住西路那一戰,我實在是竭盡了全力。若不是我預先在射鳳堡那裏伏下一隻鳳軍,關鍵時候殺出來捅他們一刀,引得他們非要回兵救援,才不得不撤走了些人馬。不然能不能守住西路,真不好說。”
賀月道:“守衛西路那一戰打得很有氣勢啊,朝堂上的大人們都稱讚那一仗打得好。”
風染輕輕一歎:“那些文官大人們不懂……那氣勢是虛的,是用人命堆起來的……我們必須守住,必須打出氣勢來,一步都不能退,退了,鳳國就敗了。”那一仗也是風染的鐵血生涯中,指揮得最慘烈的一戰。風染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朵菊花,摘了下來,輕輕用手指撚開花蕾,抬起手,微微傾側手掌,掌心裏散開的花瓣便一片片飛落下來,隨風飄走,風染道:“那一仗,我看見許多兄弟,在我眼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