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自己兒子的床,哪裏髒了?風染目瞪口呆,隻覺得賀月無可理喻。
賀月不好說穿,隻得退一步,木著臉道:“就在這睡!”
“啊?”一會讓睡,一會不讓睡,風染完全跟不上賀月的思路,不過風染也沒多想,便抱著風賀響響重又上床,本想把小孩子放下,小孩子死死扒在風染身上不肯下來,風染便隻得跟著一起躺了下來,哄道:“寶寶,別哭了,你父皇逗你玩兒的。”
賀月站在床邊道:“叫他睡裏麵。”
風染想賀月一向睡在床沿一邊,便想把風賀響響抱到裏床去。不想,風賀響響剛鬆開的小手複又抓緊了風染,剛偃下去的哭聲忽又高了起來:“我不!我不!寶寶要睡中間!”
“寶寶……”
風賀響響哭得一抽一抽的,不住地倒氣:“安妹妹說……娃娃要睡中間。”安妹妹說,爹爹娘親不喜歡的娃娃才睡在床邊邊。他要父親喜歡他,所以,他要占領中間的位置。
賀月恨不得一巴掌把這個小鼻涕蟲扇到門外去!還有那啥?安妹妹?怎麼那麼多話?
風染言聽計從地往裏床移了移,又把風賀響響住中間移了移,在床沿外空出個位置,哄道:“嗯,寶寶……那邊,是給你父皇留的位置,回頭你父皇便睡在外麵……”
這一下,風賀響響滿足了,便乖乖躺在中間,兀自一抽一抽的倒氣,忽然想過味來,側頭看著賀月,滿是期待地問道:“父皇也要陪寶寶睡嗎?”
雖然賀月心下有氣,但也知道不能撒在小孩子身上,再說,看著兒子一臉純真的期盼,他心頭也軟了,說不出狠話來,木然點頭道:“嗯。”賀月隻覺得燈光下,風賀響響的眼光似乎亮了一下,他心頭不禁一暖,這是他兒子,他還跟兒子置什麼閑氣?這麼一想,才覺得剛自己的舉動,著實有幾分好笑,向風染道:“你哄他睡,我先去看點奏折。”
自己裏麵睡著父親,外麵睡著父皇,父皇和父親一起陪他睡覺覺,風賀響響隻覺得是有生以來最滿足的時候,有些小興奮,心頭盤算著明天怎麼跟安哥兒炫耀。早就過了風賀響響往日睡覺的時間,他心下一歡快,睡意很快就彌漫開來,他還一抽一抽倒著氣,還眼淚婆娑的,還沒來得及盤算停當,就已經睡了過去。
等賀月走了,風染便輕拍著風賀響響,哄他睡。聽著小孩兒略短促的鼻息在自己耳畔輕輕起伏,風染覺得自己心裏有一股對風賀響響發自骨髓裏的天性,那是父親對兒子的疼惜。看著小孩兒睡得那麼快,風染不禁有些好笑,拿巾子替風賀響響把臉上的淚珠兒和鼻涕擦了,凝視那天真無邪的孩童睡顏,隻覺得越看越可愛。
在風染的生命裏,他也沒有跟父母一起睡過,不明白是什麼感覺。可是如今他跟兒子一起睡過了,覺得安心。微微一側頭,便看見在臥房另一側,正坐在書案下看奏折的賀月,他喜歡那邊坐著的那個大的,也喜歡身邊躺著的這個小的。
在外麵巡軍,風染總是每天都會想念他們,一想起他們,便覺得心頭軟軟的,暖暖的。終於覺得,他所進行的,不再是單純的征戰殺伐,搶奪江山,不再是單純地滿足自己抑製不住的殺心,漸漸的,他更想守候自己的身後之人,給他們家園,護他們平安,為他們打拚出一片天地。在他孤單的鐵血生涯中,終於有了一絲剪不斷的牽掛,一絲堅韌的柔情。
風染忽然醒悟過來,大約這便是尋常人家對家的感覺吧。他在這宅子裏已經住了多年了,從最開始的太子府,到後來的風園,再到現在的都統帥府,一直也沒有住出家的感覺來,總覺得不過是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可是,這一刻,風染覺得,這裏便是他的家了。有彼此喜歡的人在眼前,有自己疼愛的兒子在身邊,都統帥府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溫暖過。
這便是家了。
風染終於知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他曾羨慕過別人,現在他終於確實地知道,他有家了。
等把風賀響響哄著睡實了,風染便輕手輕腳爬了起來。已經六月,正當盛夏,風染也不覺得冷,隻隨手拿了件外裳披在身上,走到賀月身邊。
賀月早已經搬了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指了指。風染也不坐下,便站在賀月身後,替他揉捏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