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原來如此。”原來帳目不是賀月叫人去查的,但賀月完全清楚他把貪汙來的錢和軍備都用來養鄭家軍了。
“陛下生怕冤了你,特意口諭,叫宣旨的內侍問你,可有不服,給你機會自辯。”
風染想起來了,那天內侍來宣旨,那旨隻宣讀了他的罪狀就中斷了,忽然低聲宣了個口諭,問他可有不服?風染那時灰心喪氣,沒有心思辯白,這時想起來,冷笑道:“我若真不服罪,陛下下的旨,我跟個宣旨的內侍喊冤,有屁用!何必假惺惺多此一問?”
莊唯一一笑,問:“小風,陛下什麼時候對你假惺惺過?陛下叫那內侍去宣旨,同時還給了另一份旨,若是你不服,內侍就會用另一份旨宣你進昭德殿,當麵對質。那時我跟其他四位內閣學士還有許大人都在昭德殿等著你呢。”頓了一下,又道:“當時,老朽就跟其他大人和陛下說過,將軍便是不服,也不會說出來。果然那內侍回來交旨,說你回複的是‘罪臣無話可說’。我不來跟你說你這九罪是怎麼定出來的,怕你心頭會一直有個疙瘩。”以他對風染的了解,那麼高傲的性子,已經在朝堂上放棄辯白,又豈會對著內侍喊冤?
風染默然無語。
莊唯一又道:“你貶了官,軍政這一塊,一直是陛下自己兼理著,朝堂和都統帥府兩邊跑,累得人都瘦了。有大臣建議提拔另外的將領出任都統帥,陛下也把那些舉薦的奏折,一概壓著。據老朽大膽猜想著,陛下這是等著,想找機會讓你回去。”
當官哪有不犯錯的,隻要追究起來,這官往下貶容易得緊,要想往上升,那就難了。賀月親自定他的罪,不肯冤了他,似乎也還有幾分信任他的樣子。可是說要再回去,他怎麼回去?他現在是散騎衛,何年何月才能重新爬上都統帥的位置?
莊唯一繼續道:“如今,這都統帥府後宅,就老朽一個人住著。因老朽是客居,不管都統帥府的事,陛下來,多是處理軍政,一般不宣老朽近身伺候。不過呢,老朽聽下人說,這個月,陛下曾在都統帥府歇過兩晚……就睡在你那屋裏。”
風染輕輕嗤地一笑:“下官早搬出來了……他以前做太子時,也睡在那屋……那太子寢宮裏。”賀月想睡在他從前睡了六年的太子寢宮裏,跟他有什麼關係?
“老朽還聽都統帥府的護衛說,陛下悄悄傳下話,說,若是你回都統帥府,叫他們別攔著,隨你進出。”
既然被貶了官,他還回去幹什麼?他憑什麼身份走進都統帥府?想不通賀月這麼傳旨的用意,風染便隻管埋頭喝茶。
莊唯一偏要說出來:“小風,陛下是想你了。”賀月雖然是皇帝,但一點也不得自由,想見什麼人,也不是隨便就能見著的。猜想賀月暗中下旨,讓風染可以隨意進出都統帥府,大約是想風染自己去都統帥府見駕吧?
風染便像沒有聽見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喝茶,早把茶盞裏的茶喝淡了。後麵莊唯一又說了一些朝堂上的事,陪著風染喝了一回茶,見風染意思淡淡的,懶懶的,不怎麼搭話,有幾分像從前在風園的樣子。直到天色黑了,風染都沒有叫開飯,隻管把茶斟起來一盞一盞的喝,莊唯一知道風染是不想留自己了,隻得告辭回去。
史記:靖亂二年七月十四日,兵馬都統帥風染率領京畿守軍北營,自萬青山班師回朝。
史記:靖亂二年七月十六日,兵馬都統帥風染被革職待查。
史記:靖亂二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馬都統帥風染,查實九大罪狀,成德帝親下諭旨,令九罪九貶,貶任成化城北門散騎衛,隸屬鐵羽軍。
莊唯一回去時,在側門就被禦前護衛攔住,說陛下正在書房處理軍機文牘,正等著莊唯一去回話。莊唯一趕緊去了外書房,見了禮,侍立了半天,賀月似乎是批閱完了文牘了,才轉向莊唯一問道:“東西都送他了?”
“送了。”莊唯一回道。
“可有被他發現?”
莊唯一哪敢說被小遠揭穿了,隻道:“風將軍一向不喜過節,沒看東西,都賞下人了。”
又拿自己的東西賞下人,自己的東西便那麼不值錢?還是自己的心意不值錢?明知會是這種結果,賀月心頭還是忍不住失落,在大臣麵前不好表現出來,道:“朕便是送給他賞人的……是賞給那長隨了?朕記得,是叫小遠的?”
“是。風將軍身邊就隻跟著小遠一個貼身下人,另有兩個雜役在外進伺候。臣沒見著鄭公子,想是怕放在明處不好照應,又隱藏起來了。”
賀月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說道:“那個小遠倒是個忠心的,替朕照料他,原是該賞的。”隻是不該拿他的心意賞下人,不覺輕輕一歎,又問:“那些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