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染站在都統帥府的角門前,一直看著賀月橫穿過長街,走進了皇宮,風染才轉身回府。賀月不在,風染就直接回自己的臥房歇下了。
夜已深了,又跟賀月歡好一場,風染覺得有些困倦,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七月間,風染仍覺得被窩裏涼浸浸的。他知道不是被窩冷,是他自己的身子冷。這一兩年,他的雙修功力是提高了,可他身子涼冷的毛病卻越來越嚴重了。白天還可運功保持住體溫,晚上睡了,常常被冷醒。以前他喜歡陸緋卿或是鄭修年抱著他睡,覺得溫暖又舒適,現在年紀大了便不好意思了,他身上又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傷痕,更是不願意跟別人同眠。
輾轉反側中,風染不覺回味起剛才賀月輕輕抱著他的感覺,是久違的溫暖舒適的感覺。分離兩年多,賀月的懷抱仍是那般灼熱,讓他覺得舒服,舒服得想念。忽然驚省起,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賀月的懷抱了?
賀月明明已經抱著他睡下了,忽然掀被下床,一言不發地回宮了。一路上,風染再是遲鈍,都能感覺到賀月複雜的心情,有些生氣,有些傷心,有些羞慚,有些憤怒……
風染回省自己,他的話有哪裏說錯了?他跟他明麵上是君臣,私底下就是個搭夥吃飯的關係,除此之外,他們還能有什麼關係?自己無法付出感情,自也不能指望別人對自己付出感情。何況賀月是帝王,他豈能指望帝王的真情?撇開感情,他跟賀月發生身體上的糾纏,就是純而又純的搭夥吃飯的關係,再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風染猜測,大約是自己說得太直接太露骨了,未能顧及皇帝的顏麵,讓賀月一時覺得羞慚,才會匆忙起身回宮?不過話說,風染曾經領教過賀月的無恥程度,賀月會為了兩個人純粹的身體關係被一口揭破而羞慚麼?賀月從來就不是個有德君子吧?做都做得出來,還怕人說麼?
可是,自己究竟在哪裏觸動了賀月?導致賀月明明已經睡下了還匆忙起身,逃跑一樣地回宮了?
風染一直在床上反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會兒,更盡起床,重新換回了帥袍,梳了發髻,收拾停當。兩年多沒有歡好過,昨晚雖隻一次,還是讓風染深感不適。為了不至於讓不適之處再添不適,風染本不想吃東西,不過想著一會上朝,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樣的處置,自己需要打疊起全副精神來應對,怕一會短了精神,風染還是傳了一碗熬得極爛極軟的白粥來吃。
卯正上朝,風染仍舊站在朝班最前排正中,在內侍的傳詔“百官見駕”中,帶著群臣向高坐在九龍禦椅上的賀月三叩九拜。拜畢,百官分為兩列,左右侍立,風染便站在左列上首。風染趁著跪拜起身之機,眼光上瞥,偷偷掃了一下賀月。隻見賀月一臉威嚴地坐在禦椅中,並看不出喜怒來。這樣的賀月才是正常的,賀月不會把對他私底下的不滿帶到朝堂上來,不會因私廢公,這一點,風染還是比較篤定的。
待百官群臣兩列站下,賀月立即叫內侍托了一大疊奏折送給風染:“風將軍都看看。”
風染隨手拿起最上麵一個奏折,展開來,右上首寫著《參劾風染追匪不力事》,不用看內容,直接看左下角,是兵部尚書步文軒的奏折。
自從成立了都統帥府官衙,步文軒這兵部尚書就差不多被架空了。兵權軍權都被都統帥府拿去了,隻剩下軍需軍備,以及征兵拉夫,發放軍糧軍晌撫恤這些,搞得從前炙手可熱的兵部似乎變成了都統帥府的附屬衙門似的。雖然這裏麵油水不少,可他步文軒是在乎那些蠅頭小利的人麼?手中的大權被一個忽然出現的被合並國的年輕人搶走了,在步文軒看來,就是奇恥大辱!因此一直盯緊了風染的一舉一動。他是索雲國的老臣,對風染和賀月以前的事知之頗多,當日堵在朝堂門口請求清君側的眾臣中就有他一份。知道凡是涉及賀月跟風染私情的事,再越禮,也絕對不能拿到朝堂上來做文章,那是犯賀月大忌的。六王以非禮大臣為由逼賀月遜位時,步文軒放眼五個外姓王和諸親王以及廢王,就沒人比得過賀月的手腕,那時的陰謀是對準賀月而發,並不是扳倒風染的時機,因此他就堅定地站在擁君派一邊。想扳倒風染,必須要利用風染自身的過失。
朝堂中跟步文軒存著同樣心思的大臣絕不少,他們都在等著風染自己犯錯,等著風染自己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