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應該勸賀月放了風染,給那份喜歡,留條退路,留個回頭再相見吧。
風染淡然地站著,靜靜地等著時間的流逝,靜靜地等著天亮,莊總管卻在一邊坐立不安:“公子,來坐會吧。”知道風染潔癖,把自己的外裳脫了,墊在柴墩上:“衣服墊著呢,幹淨。”
“我站著就好。把衣服穿上,夜裏寒。”
“公子,要不要叫人送件披風進來。”莊總管問。初進太子府,風染親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後來風染便一直不披披風,怕賀月猜忌自己身上藏了凶器,再後來,不管賀月來不來風園,風染也極少披披風。
風園之主和總管大人都關進了柴房,闔府的下人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全都戰兢兢地在柴房外候著,暗暗自省自查自勉,生怕出了什麼錯兒,警示的效果簡直立杆見影。
“我哪有那麼嬌弱?”風染輕輕笑道:“先生胡謅我的病情,莫非自己還當真了?”現在他有內力護體,雖然夜裏睡著了,仍會手腳冰涼,身體寒冷,但在醒著時卻可以靠內力的支撐控製身體的溫度與常人無異,並不會覺得手腳僵冷。
莊總管抓住機會,問:“老朽鬥膽,一直想問,公子為什麼會吐血?”
“練功練的。”風染說道:“長日無事,我自己捉摸了門功夫,開始的時候內力拿捏不準,時時傷到自己。現下練得差不多了,隻是前幾天,想再加深一些功力,內力運得猛了一些,才吐了那麼多血。早就好了,無妨的,先生其實不必擔心。”
原來跟那陰挹鬱悶,氣血瘀結不暢,內力反噬什麼的,全然沒有關係,原來整日裏鬥室枯坐,是在捉摸功夫,莊總管這才放下了心,鬆了口氣,又欽佩萬分:“練功麼,慢慢來,不要傷著自己才好。”要獨創一門功夫,往往要花費一生甚至幾代人的努力才能成功,而風染隻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就把功夫打磨出稚形,還可以更精進一層,風染於武學上的天賦,實在是可稱得上奇才。
風染微微轉身,輕輕握住身後莊總管的手,淺淺笑道:“先生待我好,我都記著。隻怕這輩子,我都無以回報先生。”微微加力握了一握,就放開了,說道:“隻能謝謝先生一直照拂風染。”
最開始,躲在容苑裏,閉門不出,是覺得被賀月那般羞辱玩弄,實在沒有臉出去見人,後來,經過痛定思痛,風染倒是想得開了,然後天天苦練雙修功法,又要捉摸新的武功,還想著回顧自己以前錯失疏漏的地方,用心體會揣摸賀月教導自己的君王之道,將之真正轉化為自己的能力,他拚命地充實增強著自己的能力,每天隻覺得時間都不夠用,哪有心情去自悲自憐,去傷春悲秋?如果沒有必要,他確實不想踏出容苑浪費時間。他哪有自囚容苑了?隻是沒有時間出去閑逛罷了。
知道風染從來不願意跟人發生肢體上的接觸,便是大夫把脈也不願意,這會兒,風染竟主動握住自己的手,莊總管知道,那是風染真的從心裏接納了他這個人,把他當做朋友來看待,才會不反感跟自己發生肢體上的接觸,才會有主動握手的舉動。莊總管說道:“說什麼回報,公子言重了。”他本沒有想過能打動風染,隻是自己對風染動了惻隱之心,想不到冷心冷情的風染竟然如此容易被打動,在那萬年玄冰的硬殼之下,心腸竟是這般的柔軟!
示弱於前,示強於後,靜待時機,一擊致命,而後施之以威,使其忌憚,其後施之以恩,使其敬服,再後示之以親近,令其死心塌地,收複老狐狸,這是最後一步。風染輕輕道:“我走之後,風園就全仗先生打理了。”
“公子要走?”
“嗯”風染負手而立,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看著柴房的屋頂,似乎陷入沉思,那清高孤傲的氣質,不經意地就從風染身上流露出來,更有一股淡淡的威壓氣勢,從風染沒有刻意收斂的氣場中,滲了出來。風染的身量並不闊,個頭還沒有莊總管高,但莊總管總有一種感覺,覺得風染是那麼的高不可攀。
風染要離開風園?賀月怎麼會讓風染離開?莊總管沒敢直接問出來,隻問:“公子要去哪裏?”
風染微微搖了搖頭。
“公子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至少,風園儲了這麼多糧米,風染不會不給個交待,因此,莊總管猜測,風染一定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