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本不是大事,萬英三人的責任也不大,最多就是毆打汙辱了士子,致其受傷,就是賠點湯藥銀子罷了。後麵柴小公子要尋短見,與萬英三人的幹係已經不大了,最多再賠一些安葬撫恤銀子也就結了。柴小公子被抬回家後,還延醫診治過,幾天來,傷情穩定且有好轉,並無性命之憂,因此毆打致死一說都站不住腳,更遠遠談不上懲辦凶手這麼嚴重。關鍵莊總管在打發柴老夫子時,仍照以前在太子府辦事的套路,搬出了太子府的名頭來壓製柴老夫子,這一點就落人話柄了。
風園本就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現在還敢打出太子府的名聲,鬧出這等飛揚拔扈,狗仗人勢的事,隻怕被朝臣抓住,就會窮追猛打,小事化大,鬧上朝堂!說風園冒充太子府招搖撞騙還是輕的;告風園一個假冒太子府,召集匪類,準備篡位都是極有可能的。
莊總管本來覺得隻是一樁小事,自己輕易就隨手處理了,沒怎麼上心,現在再想,簡直是在給風染挖掘墳墓!他實在是疏忽了,但願補救還來得及。
次日晚上,賀月駕臨風園時,看見風染跪拜在自己腳下,破例沒有搶著扶起風染,等了一會,才說:“起來。”
從正門前庭一路行到太子寢宮,賀月麵沉如水。當寢宮裏隻剩下兩個人時,賀月把一疊奏章直接扔向風染身上:“自己看!”
風染撿起來一看,全是彈劾自己冒用太子府名義漁肉鄉鄰,欺男霸女,荒淫無恥,傷風敗俗,橫行無忌等等的累累罪行,奏請皇帝下旨,把自己下獄嚴辦。
參劾的主要依據除了自己逼 奸柴小公子未遂指使刁奴毆打死者致其羞憤自裁一案外,還有幾樁這半年來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當時自己無意多管風園之事,又未鬧出人命,便由著莊總管借著太子府的名義處理了,一直也沒加理會。現在這幾樁本來跟自己全不相幹的小事在朝臣們的奏折裏都成了自己尋花問柳,爭風吃醋惹出來的欺男霸女的惡心事。
風染知道:朝臣們都清楚自己是賀月的嬖臠,身為男寵,最忌背主偷腥,因此朝臣們專在這方麵大做文章,汙蔑自己,惡心賀月,挑撥離間。來硬的清君側清不掉自己,眾朝臣這是要拿軟刀子來殺自己了。
話說眾大臣們也不是傻的,把此案往篡位方向去做,覺得誣告篡位,關係太過重大了,若是告不準,怕自己吃不了兜著走。而且告個小小男寵企圖篡位,實是抬舉了男寵,也叫人難以置信,其實很難告得準。若把此案往招搖撞騙方向去做,以皇帝對男寵的寵溺,告準了最多就是輕描淡寫地責罰一下,達不到他們除掉男寵的目的。眾大臣清楚,他們要想除掉男寵,其實很簡單,就是想法子讓那男寵失寵。失寵之後男寵就對朝堂沒有威脅了,那時他們再收拾男寵就輕而易舉了。而讓男寵失寵的最好辦法就是讓皇帝知道那男寵私底下的淫 亂糜爛,那是任何皇帝或是主子都絕不能容忍的!
兩年來身體上的放縱,風染想:是時候該離開了。倘或朝臣們這一番汙蔑能夠讓賀月嫌棄惡心了自己,也許倒可解除自己與賀月身體上的關係。他承認,他喜歡這種身體上的歡愉感受,但這遠遠不足以讓他沉溺其中。
雖然賀月並沒有完整地教導風染學習王者之道,但賀月以奏折實例為藍本的指導,更具有針對性和實用性,風染學得很快,漸漸的,猜對賀月批複的次數越來越多。對政事處理,他胸中陳規甚少,時常不按常理出牌,會自出機杼,見解獨到。就像當年,他為了給鄭承弼升官,敢廢掉庶族官職上限的千年陳規一樣。廢掉之後,直到得到賀月的提醒,他才知道他幹了件多麼逆天忤祖的事。
從處理政事入手,賀月幾乎為風染開啟了全新的為人處世之道,讓風染回頭審視自己時,站在一個全新的高度。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初的那些傷痛和悲哀,漸漸淡去了,沉澱了,他漸漸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他與賀月的關係,賀月對他的好,他不能接受,但他必須承認。
在風染心裏,他還有一個越來越大的疑團:賀月為什麼要教導他處理政事?難道說,賀月要把他培養成一個皇帝?賀月喜歡他,喜歡得想把帝位傳給他?這話,打死風染也不信。以風染的認知,賀月絕對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這疑團一直堵在風染心口,他卻不敢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