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年來,賀月總覺得在風染身上,正起著一種悄然的變化,眉宇間漸漸褪去了少年的青蔥青澀,二十一歲的青年變得溫潤如水,沉靜如玉,淡雅出塵。青年心裏,曾經的悲傷哀怨,也漸漸平靜平複,性子也漸漸變得沉穩淡漠。同樣是淡漠,以前風染淡漠得死寂,如今風染淡漠得從容,淡漠得莫測高深!
這樣的風染,明明是朝著自己希望的方麵去變化的,可是讓賀月隱隱覺得害怕。這樣的風染,似乎距離他更加的遙遠了,說萬水千山都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距離。賀月覺得,他正在失去風染,失去他從不曾擁有過的人。
“是不是朕不該抓著公子練功?”是他堅持不懈地抓住風染練功,非要練出雙修動情的效果來,風染的功力才會恢複得那麼快,恢複得那麼高。倘若他不強逼著風染練功,風染的功力就隻能在不入流之下徘徊,再是因心緒鬱結而氣血逆行了,也不會有內力反噬之險。
莊總管恭謹地在底下站著,沒敢答話。他隻知道賀月常常陪風染修練內力,然而,他並不知道賀月跟風染練的是雙修功法,他自己的武功內力都不高,並不知道賀月跟風染的功是怎麼練的,練得如何了,他不敢亂說。
賀月問:“太醫有沒有說,怎麼醫治?”
老莊回道:“太醫說,隻有在經脈被堵塞時及時重行打通經脈才好,時間越短越易打通,擔誤的時間越長,難度越大,若是經脈堵塞時間久了,拖成沉屙,基本無治。”
“朕是問,你家公子的憂悒陰鬱,有沒有辦法醫治?”
“回陛下,太醫說,極好醫治的,隻要讓公子爺敞開懷抱,想哭時哭出來,想笑時笑出來,把迂結情緒發泄排解開來,再吃幾劑藥,把凝阻之氣化開就好了。若是……情緒排解不開,吃再多的藥,都是無用的。”要是能敞開懷抱,又何至於心氣鬱結?若是心氣鬱結了,又怎麼能敞開懷抱?這根本是個無解的死結!風染本來就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喜歡把所有的事都裝在心裏,獨自思量。
風染不願意留在風園,不願意呆在賀月身邊,不願意做皇帝的男寵,這才是風染心緒抑鬱的根本症結所在!而這,恰是賀月最不能應承風染的事情!他千辛萬苦,用盡手段,才把風染束縛在自己身邊,他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
他隻是想把自己喜歡的人留在身邊而已,為什麼就這麼難?為什麼會搞得這麼天怒人怨的?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跳出來阻撓?他打疊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好不容易才克服了重重阻撓,哪知道他與風染修練的功法又出了問題,這一次,是天意,他還能怎麼去克服戰勝?
人定勝天?那是屁話啊!他怎麼去勝天?賀月心裏充塞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情緒——他跟風染在一起的日子,終歸是走到頭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三年啊。
莊總管明白賀月的心思,勸道:“陛下,放了公子吧。”
“放了?”賀月反問:“以前你不是說,怕放了公子,將來他會成為朕一統河山時的阻礙嗎?”
莊總管道:“如果繼續把公子困在園子裏,公子隻會是死路一條。陛下既然舍不得公子死,就隻能放了公子。陛下說過,公子是最重情重義之人,如果陛下肯主動放手,放他一條生路,公子必定會銘感於懷,他日重見,說不定公子感於陛下恩義,能相助陛下一臂之力,為陛下所用,亦未可知。”總之,也比眼睜睜看著風染被內力所噬,或死或殘的好。
賀月麵上淡淡地,心頭唯有苦笑。他跟風染之間,從沒有什麼恩義可言。一直,隻是他單方麵地喜歡風染,要把風染禁錮在自己身邊。風染肯留下,肯順從自己,隻因風染既君子又漢子。賀月猜想,隻怕在風染心裏,對自己隻有怨恨,哪有半分恩義情誼?
賀月吩咐道:“老莊,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朕明兒要宿在風園,叫公子洗幹淨了等朕。”
“陛下要臨幸公子?”就算風染的身體出了這麼重大的毛病,賀月還是要臨幸風染嗎?而且是這個月的第三次臨幸。自從白回春診脈之後,賀月就堅持著一月隻臨幸兩次,不敢做多了,也不肯做少了。難道賀月是下了決心,死也不放過風染?既然天意注定不可能長久,那就索性把風染做到精盡人亡,做死在床上?
賀月臉一沉:“混帳,這是你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