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不料莫思幽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句,“沒有什麼不一樣”,就像刀子戳進心窩,又寒又痛。
在他的眼裏,她真的像世人所說的魔族那樣不堪嗎?
“當然不一樣!”她逞強地咬了咬牙,“我是你的徒弟,是你的妻子,對你來說,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是從前。”莫思幽徑直打斷,眼裏的她好像越來越陌生。在他的記憶裏,她是那樣柔弱的女子,雖是有著小小的倔強,卻從不會像如今這般殺人不眨眼。這不是他的紫鳶,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現在的你,是我的敵人。”
敵人?不管他待她怎麼冷漠,怎麼厭煩,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詞啊!他們怎麼可能是敵人?怎麼可能!
紫鳶腦子裏“轟”的一聲,差點一片空白,蒼白著臉不甘心地強調:“可你救了我!”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惱意:“沒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如今你我兩不相欠。而我救了你,害死了這麼多人,這筆血債,我早晚要對這些死去的師兄們償還。”
“兩不相欠?”紫鳶臉色刷白,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他口中輕飄飄地說出來,卻好像有千斤重量壓在紫鳶心頭。他們之間的關係,竟然隻剩下兩不相欠了嗎?紫鳶咬了咬牙,語氣生硬地說:“莫思幽,你答應過我的呢?終生為聘,難道你忘了嗎?你既然要守約,就守這一個好了。”
她確是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若是當真兩不相欠,她寧願他沒有救她,讓她能夠死在他懷裏也好,聽著他冰冷絕情的話,她卻是比死還要難受。
“那我就此了斷餘生便可。”莫思幽淡淡地說道,舒展手掌發力,便從屍堆之中吸出一把長劍來。他將長劍握在掌心,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的脖子劃了下去。
“幽哥哥!”紫鳶倒吸一口冷氣,想也不想地伸出手抓住了劍刃。鋒利的劍鋒,霎時被紫鳶掌心的鮮.血染紅,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仍舊是用力地抓著劍刃,好像是怕隻要她一鬆開手,莫思幽就會真的尋死。
莫思幽眉心緊蹙,想要收回手,可是看著她此刻的動作,卻又僵直著身子一動不能動。紫鳶沒有要放開劍刃的意思,他若是將劍抽出來,必然會傷及她。
可是,他已經傷她了,不是嗎?
莫思幽不是不知道,他剛才的言行舉止會讓紫鳶有多麼傷心絕望,可是他必須說,必須強迫自己和她了斷幹淨。隻有這樣,當他懺悔贖罪的時候,她才不會為了他的離開而傷心。因為他做不到,為了他死去的師兄弟們,殺死眼前這個女人報仇,隻能以自己的性命為祭。身為丈夫,妻子做錯的事情,由他來承擔,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但剛才千鈞一發的一刻,她的毫不猶豫,讓他明白了這樣做不過是徒勞。
他在她心底深處,又是如何能夠抹去的一筆差錯?
或許他們的相逢,或許他對她的接受,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吧?
“你攔不住我的。”莫思幽強壓著心頭的酸澀,仍舊是麵色冷淡。想要關心地讓她放手,卻說不出口。現在這樣的時候,他不能讓自己有絲毫動搖,他怕他會舍不得!
曾經說好的,要帶她隱居田園,過與世無爭的生活。但如今,到底是誰先打破了約定?莫思幽自己也有點說不清楚了。隻是突然覺得,死了,一切便解決了。如果與紫鳶相關的一切苦難,都是因他而起,那麼就用他的性命來了解,這樣很公平。
“你就那麼恨我?”紫鳶忍不住眼眶裏的淚水,銀色水珠一滴滴淌下來,讓那素白的麵龐更加清新動人。隻是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這張臉無疑是可怕的。
就在眾人猶豫不前的時候,城門方向忽而傳來了嘶喊聲,原是陸離帶領一幫半魔人衝了進來,大肆殺戮。
所有人都陷入了驚恐之中。這是魔族進攻的先鋒嗎?現下天地雙煞已經解禁,映月教女魔頭正在山莊,半路又殺出一個半魔人,將城池團團包圍。難不成,碧草山莊已是強弩之末?
兩邊拚殺四起,狀況變得比之前更為慘烈。
莫思幽不說話,目光複雜地看著紫鳶,那無處可藏的失望和痛苦,都一一呈現在他眼中。恨,他恨嗎?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愛她,勝過一切。所以他沒有辦法接受她如今這副模樣。
“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嗎?”紫鳶的裙擺被風吹得烈烈起舞,烏黑發絲隨風飄揚。
倒映在莫思幽眼中,她好像忽然變得那麼遙遠,遠到他怎麼追也追不上。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抓住的卻隻是無邊的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