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慶元年,天大寒。爹爹豐命於下月前往西北荒蠻之地賑災。
按照我們府上規矩,爹爹走之前是要訓話的。
這日天氣晴朗,爹爹將府上所有人丁都聚集在大院訓話,我跟著二娘來的時候,滿院子的人黑壓壓一片。站在頭排的第一個人是二娘柳畫橋,她性子沉穩,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在府上甚有威望。第二個綠衣美人則是三娘唐雨丹,她體弱多病,麵容姣好,對音律頗有造詣。常常撫琴彈唱,聽府裏的婆子說三娘曾是紅及一時的歌女。排在三娘之後的長發女子便是我四娘謙玉雪,說起我這位四娘可是有些來頭的,她的母親乃是先帝爺的二妹文苑和碩公主,父親則是開國大將軍謙耘川,如今哥哥又被封為護國大將軍。照此看來四娘應是一位生性高傲,嬌貴無比的名門閨秀,但是四娘卻與她的身份背道而馳。相反四娘性情直爽,既可上九天攬月又可下五洋捉鱉,功夫更是一流,爹爹前幾日還說四娘是巾幗不讓須眉。所以我也偶爾跟著四娘學幾下子,倒也有趣。
“畫橋,人都齊了吧”爹爹問二娘
“老爺,人都到齊了,您訓話吧”二娘回到。
爹爹點了點頭道“老夫今日喚大家來所謂何事,想必各位都有所耳聞。我蘇府曆來為朝廷做事都是盡心盡力,所以老夫此去必要半年之久。老夫這一走,府上的實務就交由二夫人管理。你們所有人都要自律守己,莫要生出事端。”大夥齊聲道“是,謹遵老爺教誨。”
爹爹走的這日,天還未亮,但府上已是燈火通明。三位夫人跟隨在爹爹身旁。二娘從丫鬟手中拿過一個包裹說
“老爺,這是我趕了半月的棉襖,妾身在裏麵夾三層純棉,西北荒蠻之地天寒地凍,妾身擔心老爺凍傷。”
爹爹拉過二娘的手道
“畫橋啊,我知你擔心我,但是同行有一千士兵,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生為總管,要與戰士們同甘共苦,不可獨享這棉襖,夫人還是收回,等老夫來年再穿也不遲啊”
我看著最愛我的爹爹要出門,心裏特別難過,穿過人群撲在爹爹腿上哭著說
“爹爹不要陶兒了嗎?陶兒舍不得爹爹。”
“爹爹怎麼會不要我的小蜜桃呢,爹爹這是要去做好事,當大英雄呢”爹爹抱起我哄道。三娘和四娘也哄我說爹爹很快要回來,我才止住抽涕。
“總管,時辰已道,我們快些啟程,這樣才能趕天黑之前到達千佛穀落腳。”一個幹脆利落的聲音突兀出現,順著聲源望去。此人一身戎裝,騎於馬身之上。許是天冷的緣故,他的臉龐有些蒼白。冬日清晨天冷似在冰窖一般,但是當我看到他的那一瞬,太陽不知從哪偷偷躍出地平線,光芒撒滿我的全身,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我朝著他笑了我認為最美的笑,他似乎察覺到我的注目,緩緩轉過頭,目光輕輕掃過我,也微微還我一淺笑,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牙。我一愣,馬上記起我的笑是沒有門牙的,前幾日隨著四娘習武時把快要脫落的大門牙磕掉了。我想到這裏,趕快用手捂住嘴,隻把眼睛笑成了月半彎。他看我這樣,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此時他十八年華,而我隻有六歲。然後爹爹上馬,他們大隊人馬在我的視線裏漸行漸遠。
有的人就是這樣,你與他之前素未謀麵,但他卻會帶給你似曾相識的溫暖與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