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龍神的約定 第 1 章(1 / 2)

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我心煩地望著窗外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木蘭花樹,連歎氣的力氣也沒有。外班在上體育課,男生們正在籃球場打籃球,都被這場突然而至的大雨趕回了教學樓。他們青春洋溢的臉上掛滿笑容,一邊跑,男生們互相拉拉扯扯,你踢我一腳,我踹你一腳。

這麼有精神,大概是高中一年級的學弟吧。

我的目光在教室裏轉了一圈。兩個月後就是全國聯考,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們念書念得快瘋了,天天喝補血補腦的飲品,臉上卻仍然像塗了一層黃蠟,幹巴巴的沒有一點血色,一個個眼光呆滯,神情木訥,跟鬼似的。我捏捏自己的臉,木木的,我的情況大概也不比他們好多少。

第三節課是外語課。雨越下越大,雷電轟鳴,把一切喧囂都壓了下去,老師講課的聲音也被淹沒了。這份卷子據說是出自某高考預演專家之手,其重要性不言自知。等雷聲停止,老師打算繼續講,閃電驟然一亮,雷聲又響了起來。試了幾次,老師終於意識到這節課是講不下去了,又發下一份試卷給我們,殷殷切切地交待:“同學們,這份卷子很重要,今天晚上必須做完,明天交上來。”

筆尖磨紙,唰唰唰,誰也不甘落後。

一直到放學,雨勢仍然沒一點要變小的樣子。早上起床的時候明明是豔陽天,我當然沒有帶傘,抱著書包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裏等了將近十分鍾,還不見夜川雲來接我。

這家夥,一定又變回龍的身體跑天上瘋玩去了。

我有那麼多作業要回家寫,還要背外文單詞,他就不能體晾我一下嗎?把我接回家他再跑天上玩就不行嗎?等得越久,我的臉拉得越長。

我叫夜辟邪,是花溪夜家的女兒,從小和祖父一起住。我祖父和外祖一家其實住在青塘,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和外公外婆一同坐一輛車去外地,死於一場車禍。那時我剛滿兩歲,祖父就把我帶回花溪來住了。

和我們一起住的,還有一個叫夜川雲的家夥。我之所以說他是“家夥”,而不說是“人”是有原因的。

夜川雲其實是一條黑龍,這個秘密是我在九歲的時候發現的。在那之前,它一直以一隻貓的形態存在於我的生活中。

從我有記憶起,總有一隻懶得出奇卻愛幹淨得出奇的貓跟在我左右。無論我在哪兒,隻要轉動腦袋四處找,總能找到它。我出去玩的時候,它就跳到牆上跟著我,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它就趴在幼兒園教室後麵的櫃子的頂端睡覺,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它就縮在床的另一頭睡。後來我上了小學,老師不允許貓咪出現在教室裏,祖父親自和老師交涉,老師隻好答應讓貓咪在教室外麵的窗子下麵呆著,下課我玩的時候,它就坐在校園的樹枝上望著我。

這是花溪的奇聞,大家都知道夜家的外孫女兒養了一隻貓,吃飯睡覺上學都要帶在身邊。

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到我九歲那年的暑假。那個夏天的天氣熱得出奇,我和幾個小夥伴約好偷偷去郊外玩水去,當然,大人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我們都瞞著家裏人,有的孩子騙家長說是去同學家寫作業,有的孩子騙家長說是出去玩兒,我是趁祖父和貓咪都睡覺的時候跑了出去。

一條溪水流經花溪古城,溪水兩岸長滿青草和野花,每年暮春的時候,花瓣被風吹入水中,順流而下流經古城流向遠方,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這條溪水被人們稱作花溪。花溪古城的名字也是這樣來的。因為溪水滋潤的緣故,郊外的野草長得又高又密,我們走在荒涼的郊野裏,整個身體都被埋住了,感覺像是在纖細的樹林裏穿行。翠綠的野草叢中開著許多小白花,我們摘了許多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一邊唱歌一邊蹦跳著往前走。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小夥伴們走散了。天越來越晚,四麵八方都是比我的身體還要高的荒草,頭頂的天空越來越暗,變成一團渾濁的烏紅色。我大聲呼喚著夥伴的名字,卻沒有任何聲音回答我,荒野裏隻有我的聲音在回蕩。後來我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那個聲音,那不是真實世界的聲音,而是直接由某個“東西”傳進我的腦海裏的波音。

她一聲聲地呼喚著:“來吧!來吧!乖孩子快來吧!”

我跟著那聲音走到一個小水塘邊。水塘不大,頂多不會超過五平方米,平靜的水麵映著野草、雲朵和我的倒影。因為天色已晚的緣故,野草的倒影是深黯的黑色,雲朵的顏色稍微淺一些,我的臉龐反而顯得特別明亮,尤其兩隻眼睛,簡直像是兩盞小燈。

突然,我看見一張蒼白的半透麵的臉出現在水麵之下,確切地說,她是從水底浮上來的。她睜著兩隻大大的空茫的眼睛,濃黑的水藻般的頭發在水中飄蕩。她沒有眼珠,但我卻清晰地感覺到她在瞪著我——用一種痛恨而渴望的熱切眼神瞪著我。

我被她的樣子嚇壞了,魚一樣跳起來,她伸出一隻白骨嶙峋的手閃電般抓住我的腳踝把我拖進了水塘。我拚命掙紮,身子卻一直往水底沉,脖子被絲帶一樣的東西緊緊勒住,腥臭的水從嘴裏和鼻子裏灌進來,我被嗆得咳嗽起來,肺部像火燒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