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邃,雨脈脈,遍地蒼茫。
銀衣少年不顧那一襲銀衣已被雨濡濕,他小心的將琴護在懷中,琥珀色眸中盡是流光溢彩,唇角亦是那一抹安逸清笑。看著不遠處的陰影,少年心意一動,足下輕點,霎時已到了這陰影前。
這是一個破舊的廟宇,時間已給它鍍上了太多痕跡,讓人無法在看出它的原色,廟宇內,一片廢墟。
冷風吹過,卷起殘塵無數,打在破舊的門檻上,發出的吱呀聲似乎亦帶著破舊的味道。連雨滴也毫不客氣的侵入,擊落雜塵,留下一片陰冷與悶濕。
少年半抱琴,銀色寬袖舞起,一道勁風平地而起,遍地殘塵仿若有意識的般浮空而起,緩緩向旁邊移動,敞出一條幹淨的小道,向廟宇內蔓延。
銀絲錦繡靴踏入廟宇,在裏殿的一處停住,少年毫不介意灰塵密布的佛案,脫下身上昂貴的雲錦外袍,拂平,細細鋪在佛案上,又小心的把琴放在上麵。
塞外四季皆如冬,少年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被雨濡濕的衣袍,與隨著發絲滴落的雨水,他隻是小心翼翼的用唯一一方幹的錦帕拭著那方琴上勿須有的水滴。
修長指尖輕觸琴弦,樂音淙淙而至,或歡快或輕盈或綿慢或細密,正是三國盛傳的溪撻名作——《溪風》。隱約的一聲清簫聲和上,追逐這琴聲,或快或慢的輕盈歡快,不差分毫。少年先是一怔,修長指尖卻是不停分毫,在琴弦上下跳躍,猶如行雲流水般優美,奏得逾是盡興。而這簫聲也竟是緊隨不離的悠遠綿長之動聽。
少年精通樂藝,自是知琴王溪撻之作之難的,這《溪風》更是少年偏首,溪撻之作中的楚翹,其難度可想而知。
一曲終,少年琥珀色眸子亮得驚人,流光溢彩,如同最耀眼的琥珀石般,美得驚人。
少年之琴藝早年便超常人許多,這些年更是日日不拉下,如今之琴藝當真是無人可及的,許是太久沒有遇到可以相切磋都人,竟是讓少年有種躍躍欲試,想與其人切磋一番。
指尖瞬間下滑,一聲顫音悠悠,音調突轉,瞬間竟轉至婉約調。
兩分憂傷,三分懷戀,五分清冷。
雪欲來的時候,
又燙一壺酒,
將寂寞,綿長入口。
大寒夜,山那頭,彤雲出岫,
小爐邊,那首歌謠
不經意被寫就。
卿尚小,共采薇,
風欲暖,初成蕊,
問離人,山中四季流轉又幾歲?
那簫聲先是一頓,片刻,一聲清嘯,尾隨琴音而來,綿逸清然,源源不斷,經蓋過了琴音!
少年唇角微揚起極小的弧度,指尖滑下,一道指風已附上琴弦,十指翻飛,樂音向遠處綿延,與那簫聲糾纏一處,竟是不分上下!
“錚——”又是顫音一陣,指風之力隨著樂音蔓延的愈發遠去,卻是下闕起。
雨未停的時節,
煎茶試新葉,
讓光陰,杯中交疊。
茅簷下,水如瀉,沾衣未覺,
研開墨,芒種剛過,
歌寫至下半闕。
春分後,花未謝。
枝上殘香也覆蓋了眼睫,
誰和著那首歌,
剛吟罷的第一節。
卿尚小,共采薇,
風欲暖,初成蕊,
問離人,山中四季流轉又幾歲?
一曲畢,餘韻未散。
少年垂首,靜坐,濃密的劉海蓋住他驚異睜大的瞳孔,這人,為什麼會這曲子。
廟宇門檻處,黑衣男子背光而立,一身清冷。夜色模糊了輪廓,唯純墨鳳眸湛湛,薄唇微啟,清冷如冰泉的聲線似乎比這邊塞夜晚的冷風更冷清“風清歌。‘’
少年,濃密的眼睫輕閃,附住琥珀色月眸,看不清神色。
男子亦未多言,徑自走進裏殿。
驀地,手上是一陣溫熱觸感,溫熱的細流從交觸的指尖交傳,濕漉漉的衣袍瞬間由內而外恢複幹爽。
少年驀然抬頭,看向黑衣男子才發現這人竟意外的好看。
修長的身形,象牙白的肌理,墨色長發用頭冠高高束起,劍眉斜飛入鬢,狹長鳳眸清冷湛然仿若最美的墨曜石,即使是夜晚,亦有讓人過目不忘的清冷剔透,鼻梁挺秀,薄唇冷然,自有一種極致的冷涼,下巴如刀削的尖銳,更是清冷孤傲的決絕,一席黑衣將他的清冷淡漠襯托之極致。
這個人,絕不簡單!
空靈的聲線在空曠破舊的廟宇意外的清晰,少年淺朱色唇微張,問“你是誰?”
“雪錯,我叫封雪錯。”男子鳳眸清冷,聲線低沉冰冷。
然而,不知是不是錯覺,少年竟覺男子那冰冷聲線中隱隱有一絲清澄笑意。
------題外話------
呼呼…額家雪錯終於出現了,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