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河風起 第一章 亂世箭(1 / 2)

九州宣王七年二月初一夜,涼州城內,西涼王府如往日裏一樣笙歌不絕。

其中一處別館的房頂上,躺著一位約摸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青年腰間掛著一柄青銅重劍,身側擺著弓箭和箭筒,手裏把玩著一支透亮的白玉簫。

起先,別館裏隻是傳出笑聲和熱情的胡曲,可到後來樂曲一停,便隻傳得出男女的旖旎之聲。原本一直隨著胡曲輕叩節拍的青年手指一頓,“嘖嘖”地直咂嘴。

黑雲遮月,群星晦暗,青年百無聊賴,打了個嗬欠,搖頭暗笑:自己等得都生出困意了,房內的人還沒出來。便翻了個身,以手撐頭,準備先打個盹兒。

忽的房簷下一陣響動,青年立刻翻身而起,半眯著眼睛,猶如在黑夜中尋覓獵物的野獸。一位門客打扮的男人從房中緩步走出,身側跟著兩名侍衛,身後還跟著四名侍女。

終於是出來了。

青年尋了個死角,張緊了手中的弓,瞄準男人的眉心。猩紅的血珠濺在一旁掛著的八角燈上,侍女失聲驚叫,侍衛慌張地四處探看,但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黑暗中,青年微微勾起嘴角,從另一旁貓著身子跑下了房頂,連翻了幾堵牆,很快便從王府脫身。

涼州的夜雖被烏雲壓得低沉,可街道上卻是燈火通明。通宵達旦的酒肆賭坊、妓樓客棧此時正是迎客的好時候。青年隨手扔了弓箭和箭筒,又拐了好幾個彎,尋了一家裝潢最好的酒肆沽來幾兩美酒。

“今日韓先生可是來晚了,好酒剩的不多。是與中大夫聊得久了?”店家熱情地問候著,仿佛青年是這家店的常客一般。

青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韓先生”是在叫自己,不禁感到有些好笑。雖然已在涼州住了許久,但猛地聽見“韓先生”這個稱呼時,還是不太能習慣。青年本名喚做玉含漳,隻因姓氏“玉”太過特殊又萬分惹眼,便隻取了名字的後兩字,化名韓章。

“我去了趟姑臧山,下山晚了些。”含漳回道,“中大夫一早就被王上叫走議事了,怎麼也得明日才回得來。”

店家笑了笑,說道:“中大夫是王上的臂膀,您又是中大夫的摯交,隻怕您明日也有的忙了。”

含漳擺了擺手:“何敢稱友,不過在中大夫府上某個差事罷了。中大夫是王上跟前的紅人,我就跟著蹭蹭好處,圖個安定。”

“在涼州,小人還真是少見您這樣的。”店家為含漳斟滿了一樽酒,感慨道,“不是一直傳著這麼句話?‘塞上琵琶,關山胡笳,明月美酒樂遊俠。朔風大漠,烈馬狂沙,烽煙戰火悲寒鴉。’這兒向來就不是個清淨地方,往來的要麼是絲路上的客商,要麼是放浪的遊俠,再者就是圖功名的門客軍爺。小人開了這麼久的酒肆,還是頭一回見著在涼州尋安定的。”

玉含漳轉了轉眼珠,並未接著店家的話,而是笑道,“說起客商,起先我還確是動過做買賣的念頭,隻是這年頭亂成這樣,尋常商人又怎敢出玉門關?”

店家搖搖頭,不讚同道:“先生這就說笑了。這年頭敢出玉門關的商人可海了去了,一條絲路這麼長,南北往來行商的沒道理隻和九州做買賣。九州一直不太平,連年下來反倒是沒有多少敢去長安的,都跑去關外賺北狄人的錢了。”

“說到底,這天底下還是行商的膽子最大。”含漳笑道。

“也不是這麼說,”店家又樂嗬嗬地講道,“這些年玉門關附近出了個有名的刀騎隊,裏麵的人都是功夫極好的刀客,往來客商隻要付夠價錢,刀騎隊就能保客商一路平安。”

“哦?往來行商的人這麼多,隻用一支騎隊?”

“沒人知道刀騎隊裏有多少人,但是隻要能付夠錢,報上貨物品種和商隊人數,他們一定派出足夠人手。”

含漳來了興趣,繼續追問道:“那又要去哪裏尋刀騎隊的人?玉門關那麼大,商隊總不能四處亂跑罷?”

“在玉門有專門負責與刀騎隊聯係的商鋪,客商隻需要找到商鋪便可。”店家說道,“商鋪裏有刀騎隊獨特的標誌,尋起來並不很難。”

“店家你這酒莫不是都已經賣到關外去了罷?”含漳笑道。

店家眉毛跳了跳,連忙擺著手解釋道:“哪兒能啊,小人可做不來那麼大生意。隻是來這兒喝酒的不少客商都往來過玉門關多次,小人是聽他們說的。”店家避開含漳的視線,繼續說道,“小人還聽說現在不少人都打聽先生您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