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幾秒鍾而矣,卻像過了幾個世紀。
“為什麼要說出來?”莊旖杭低吼著,聲音裏解下了所有的鬥誌,軟弱無力:“不是告訴你不要說?為什麼還要說出來?你為什麼非要把這麼殘忍的事實告訴我?我寧願你一直這麼瞞下去。”
“對不起……”我艱難的說出這三個字,我發現在這個時候我唯一可以說的,隻有這三個字。
“我們就這樣下去不好嗎?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非要當著你的麵兒把我的心撕碎?”莊旖杭用拳頭砸在他的左胸上,淚已順著他的麵頰滑落,一顆顆的掉在他的手腕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停的重複著這三個沉重的字眼,和著我的淚。它們就像一把把尖刀,刀刀都紮在我的心坎上,痛啊!
“別再跟我說對不起!我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三個字!我寧願你騙騙我,給我一點希望,告訴我其實你生活得不幸福,其實你正等待著像我這樣的男人把你救出去,我寧願聽你說,你愛我是真心的。”莊旖杭高喊,聲嘶力竭。
“是我不好,我傷了你,都是我的錯!我不敢要求你原諒我,我隻能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呀!”我的心在滴血,所有血就像快要流盡般,讓我的身體失去了力量,我像被抽去了骨骼一般癱軟下去,跪倒在他的腳下。我用雙手捂住我的臉,把抽泣的聲音關在我的手掌裏。
沉默,很長很長的沉默。我似乎聽到了他的淚落在地上的聲音,我感覺他在顫抖,他在掙紮,他漸漸的絕望。
“杜若,我們完了。你一說出來,就全都結束了。”莊旖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漸漸的抬起頭,看到的卻隻是他轉身而去的背影。
心碎,就在那一刻,我分明聽到了碎裂的聲音,在我左邊的胸口,伴隨著針刺一般的痛楚,我揮起拳頭,像莊旖杭一樣,用力的,一下下的,砸在我的胸口上。原來這樣的痛徹心扉,是要用自己的拳頭去解救。
很久很久以後,我哭得筋疲力盡,淚幹了,口也幹了,心還在痛,頭也在痛。我看見了地上那一幅被摔裂的畫框,它仍舊那樣孤孤單單的躺在那裏。他的主人早已離去,卻留下了它,給我做伴。
我爬過去,拾起它,翻過來的一刹那,心再一次的揪結,並慢慢的擴散,直到了喉嚨,那痛,就像是吞下了一支冰刀,四麵有刃,卡在嗓子眼兒,硬,凍,疼。
那畫上的女人是我嗎?朱唇明眸,眼波真純,長發微飄,雪肌黃衫。在一片粉色紅色的櫻花搖曳中,這黃衫女子竟如下界仙子一般,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純而不木,傲而不冷。這是我嗎?我竟不知道,我會有如此的美貌,讓我自己看了都會心動。或者,真正美麗的是那個畫者的心,他看到的是他心裏的女子,那般的完美,令他癡迷。然而,孰不知那隻是撒旦的魔咒,美麗是假象,醜陋的才是靈魂。
心痛!那般痛入骨髓的煎熬,將我這二十四年來所未曾承受的痛苦一並帶來,這一刻,我知道了什麼是痛——不欲生。
但我卻仍然活著,在三五個圍觀者怪異的眼光下,我抱起那幅被摔裂的畫框,慢慢的,踉蹌著走出了學校的大門。
不記得是怎樣回到家裏,也不記得是怎樣躺在了床上,更不記得是如何沉沉的睡去。而莊旖杭那絕望的眼神卻在我的眼前不停的晃動晃動,我想要走近他,去觸摸他的臉,卻無論如何,也夠不著。我追趕著,呼喊著,伸出手去抓,他卻一直在我的前麵,不遠也不近。他不動,任憑我瘋子般的叫囂和追逐,他兀自不動,我卻仍然摸不到他的氣息。心又在痛嗎?我卷曲了身體,莊旖杭的臉在慢慢的變小。“不要走,不要走!”我伸出一隻手,而身體的痛卻讓我不得不縮回來抱緊我自己,我繼續的卷曲,直到我的頭觸到了膝蓋,直到身體無法再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