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月(1 / 2)

林川打電話來時我正在看我和曉星的照片,照片上我們甜蜜地笑著擁在一起,都把兩隻左手向前,好讓鏡頭對準我們的手腕,手腕上兩隻一模一樣的白手鏈,晶瑩乳白色長圓柱形珠子串成,珠子上有奇怪的藏族文字,拍照片的那天是我們倆的生日,我們相差一歲,生日卻相同,那兩副手鏈是我在西藏旅遊時買的。記得送給曉星時,她快樂地大叫著摟著我蹦跳,非要我幫她帶上,然後又替我帶上另一隻。記得她笑著說:“姐,我們可是一對哦,以後誰也不能離開誰哦!”

接完電話,我呆呆地愣了幾秒鍾,忽然開始大笑,“哈......哈哈......哈哈”林峰死了,曉星,你知道嗎?那個殺害你的凶手他死了!“哈哈......”我瘋狂地笑,眼裏卻蓄滿淚水,“啪,啪”流落眼眶,我撲在床上,臉埋在枕頭上,身體一陣陣抽搐,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在哭還是在笑。我在床上瘋了一般翻來滾去“啪”,我突然安靜下來,向地下一看,手機摔到了地上。對了,林川還在等我!我揀起手機,然後對著鏡子整理容裝。想起林川來電話時話語中似乎壓抑隱忍著憤怒和怨恨,也許他發現了什麼吧!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對著鏡子冷冷一笑,然後走出房門。想起林川說起我們初次見麵時我清清冷冷的樣子,我又冷冷一笑,現在的我又回到當初那清冷的世界中去了吧!

林川坐在床邊,手緊握著,身影看起來很憔悴。我推門而入,他抬頭看我,眼睛紅紅的,麵容痛苦地扭曲著,他靜靜地看我,冷冷清清的,就像我,初見他時的我。可是我卻覺得那目光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我忽然心痛起來,腿沉重得邁不開步子。他就那樣看著我,用那種承載了太多感情太多痛苦的眼神靜靜地看著我,我也靜靜地看他,也用那種複雜的眼神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他默默地轉頭,我也隨著他的視線轉移目光,盯著床上那一片白布,那一塊蒙著一個已逝的年輕生命的白布。

我忽然心中一痛,那個帥氣陽光的男孩,那個傻傻地說“嗨,你好,未來的嫂子”的男孩,現在正靜靜地躺在那塊白布下,冰冷、僵硬、毫無生氣。生死不過一瞬間,而那個陽光帥氣的男孩便那樣輕易地被我推向死亡,突然而來的罪惡感讓我勇氣頓失,隻想逃開,遠遠地逃開。可是我邁不開步子,身子像石頭一樣定定地站著無法動彈。

“為什麼?”林川問,沙啞的嗓音依然有壓抑著的憤怒與痛苦。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知道,我愣愣地站著,呆呆地看著那塊白布,眼中茫然一片。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愛的人的弟弟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為什麼我的妹妹會死?為什麼命運要這樣安排?我的心忽然冷了下來,我慢慢走向林川。他伸開手掌,掌心赫然是一串白手鏈,一串染了血的白手鏈。

“小峰一直緊緊攥著這串手鏈,這是你的手鏈,為什麼會在小峰手裏?為什麼他會出車禍?為什麼他也要離開我?”沙啞的聲音到最後變成了困獸般撕心裂肺的怒吼。我靜靜拿起那串染血的白手鏈,冰冷黏稠的血卻灼得我心痛。我靜靜地走向水龍頭,扭開涼水,冰涼的水衝刷著我冰冷的手和我手中冰冷的白手鏈,清澈的水和著血一起流下,讓我想起曉星的斷臂下那一片泛著淡淡血色的雨水。我使勁地揉搓想要洗淨白手鏈上的紅色的血,然後一邊冷冷清清地開口:“我有個妹妹,她叫曉星,她如星星般嬌小玲瓏,也如星星般單純可愛。我比她大一歲,但我們的生日卻相同。她十九歲生日,也就是我二十歲生日時我把在西藏時買的兩串白手鏈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們倆。她高興地大叫‘姐,我們是一對哦,以後誰也不許離開哦!’”我清冷的嗓音忽然有些哽咽,淚水不知不覺流出眼眶。

林川靜靜地看我,眼中也有閃爍的淚光,是否想起了小峰?是不是想起他們兄弟間曾經的親密呢?我不去探究,繼續用力地揉搓,繼續清清冷冷地開口:“兩年前,我們生日的前一天,曉星說要送我一個特別的禮物,要去山上的寺廟為我祈福,因為聽說黎明來臨時祈福會很靈驗,她執意要當天晚上上山,好趕上第二天的黎明祈福。那天爸爸出差未回,媽媽身體不太好,我便在家照顧媽媽,我和曉星約好了第二天我帶著爸媽一起上山找她,然後我們一家人一起去遊山。第二天早上爸爸趕回家,我們一起上山,我們沒有到山上,半道上隻看到那串手鏈,那串手鏈戴在一截斷臂上,那條斷臂串在山路邊護欄的尖刺上,纖細的手被雨水衝刷的血色全無,瑩白、冰冷。沒有看到屍首,可我知道是曉星,那串手鏈和我的一模一樣,因為她們本來就是一對。那手鏈上是‘幸福平安’四字,可是它沒有保佑曉星......那些沒用的冷血的警察,他們不喜歡花費心思和力氣,他們無法查出凶手,他們說是失足落下山崖,可是,我知道不是,不是!”我狠狠地攥緊拳頭,重重地砸在牆上,手一陣疼痛,卻不及我心痛的萬分之一,“他們不查!他們不查,我自己查!我一定會找出凶手,我一定會為曉星報仇!”我狠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