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杜公館門口,從午夜一直跪到了天微明。風雨肆意地侵蝕我的身心,摧殘著我的意誌,同時也踐踏著我的尊嚴。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想死在這兒,因為快崩潰了。
似乎,這世上沒有比人心更狠的東西了,再大的暴雨,再強的狂風,都遠遠比不得人心狠毒時的一星半點兒。
我想,如果杜明熙真的被我打動救了媽媽,那這輩子我無論如何都要為他赴湯蹈火。
但他沒有出來,杜公館裏的燈亮了一晚上,也不曉得他有沒有看到我的虔誠。或者說他看到了,但他不屑理會。他要的是我,而不是我這份無謂的真誠。
我已經跪得心力交瘁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作踐自己一晚上一點兒用都沒有,非但杜明熙沒理會我,就連門口這兩個護衛都對我視若無睹。
杜家的人,涼薄起來真的令人發指。
我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難道真要用自己作為交換嗎?對於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我怎能與他共度一生,我肯定會被他摧殘致死的。
我不甘心!
“貝勒爺,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娘好嗎?”
我看到他了,他就在陽台邊站著,仍然是那樣高高在上,如君王一樣俯瞰著卑微渺小的我。我跪著挪了進去,一步步,把膝蓋磨得血淋淋的。
可這都麻木了,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痛,我隻想杜明熙能夠放過我。
“我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你救救我娘好嗎?貝勒爺,既然你們杜家當年能伸出援手救了我娘,就不能再仁慈一次嗎?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跪進了杜公館院子,跪在了陽台下麵。昂頭看著滿目寒霜的杜明熙,我感覺他就是一個儈子手,比日本人還要狠毒的儈子手。
“我求求你……”
他眸光一沉,走進去了,可能也實在厭惡我了。陸劍倒是走了出來,冷冷瞥了我一眼,“貝勒爺說了,你要麼馬上滾,要麼就履行承諾以你自己做交換。”
“陸大哥,麻煩你幫我給貝勒爺求求情好嗎?”我抓住了陸劍的衣角,仿佛抓了跟救命稻草似得。
他用劍鞘打掉了我的手,不悅地道,“對不起,我愛莫能助!”,說完他就走了,頭也不回的。
這該死的杜明熙,怎麼如此冷漠啊?
以前我不曉得萬念俱灰是什麼滋味,現在感受到了。那就好像站在一片沒有光明,沒有色彩,更沒有出路的廢墟裏,汲取著稀薄的空氣,慢慢等死。
杜明熙很快也下樓了,穿了一身修身的西裝,英氣逼人。他的氣質很好,穿蟒袍貴氣,穿西裝洋氣,即使留著那麼突兀一根長辮子,也絲毫不損他完美的外形。
所以我不懂,如此完美一個男人,為何有那樣一副蛇蠍心腸,所謂的“披著人皮的狼”,大抵就是他這樣的。
他沒有出來,很愜意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喝早茶,手裏還把玩著一把短劍。那是秦承炎的短劍,我再熟悉不過了。他仿佛在提醒我,他手裏的籌碼不光有娘親,還有我摯愛的男人。
我無法形容心頭的恨意,強烈得恨不能抓著他把玩的短劍刺進他的胸膛。而我沒有理由,因為他沒有義務對娘慈悲,也沒有責任去掩護秦承炎。這就是我萬念俱灰的地方,我恨及了他,卻又恨得那樣的蒼白無力。
“你不會是想把我這門前跪出兩個坑吧?夕夕,如果跪有用的話,那還要什麼規則和律例呢?你讀過書,這些道理應該懂吧?我不是聖人,沒那麼偉大,我不過是想用我擁有的東西換取屬於自己的福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