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這邊好多的螃蟹,你能幫我拿一個袋子來嗎?”
“……行!”
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孩能把抓螃蟹表現得如此清新脫俗,但洛小七做到了。明明是鄉村野丫頭的樣子,可因為渾身青蔥的氣場而變得很不一樣。
她抓螃蟹很有一套,手一下去就直接卡在了螃蟹兩段,精準狠,一個都沒漏掉。我拎著袋子,也光著腳板跟在她身後,任由她呼來喝去。
“哇哦,這裏好多,秦先生你走快點,這邊好多好多。哎呀這裏更多,這起碼得好幾十塊一斤吧?這一袋子回去起碼得買兩三百了。”
她一邊抓一邊算計袋子裏的螃蟹能買多少錢,我深深感覺她不應該讀警校,而是要去讀會計,這麼會算。
我也是無聊到沒邊了,從來沒有這樣不顧形象地跟一個丫頭在海邊抓螃蟹。不過,偷得浮生半日閑,也樂得自在。
我隱隱約約聽到路邊上有人在這樣議論,“你們快看,那海邊上有兩夫妻在抓螃蟹了,看那男的,還穿著西裝呢,哈哈哈……”
“你看看人家多寵他小妻子,再看看你,我要去抓螃蟹你會幫我提袋子嗎?”
“你要能長得那麼好看,我提袋子也沒關係。”
“你他媽長得帥嗎?比得上那男的千萬分之一嗎?今中午他媽別吃飯了,滾!”
聽到這樣的對話,我一張老臉也微微有些發燙。我忍不住回頭瞄了眼那對越說越大聲的男女,瞧見那女的正揪著那男的耳朵走,他還不敢反抗。
嘴賤,大抵講的就是他這樣的男人吧?
袋子裏的螃蟹抓得差不多了,我就坐到一旁的礁石上去了。洛小七還在海邊上尋寶,手裏拿著一根棍子不停地把岸邊的浮沫和垃圾撥弄開去。
她嘴裏在哼哼一首膾炙人口的歌,“小小的一片雲啊,慢慢地走過來……”
她的聲音很甜,很脆,唱這首歌特別好聽。我在礁石上靜靜看著她,像也被她那歡愉的情緒感染,不知不覺地笑著,忘卻了身邊危機四伏的氛圍。
她哼哼很久才停下來,轉頭望著天際那一股揮之不去的濃煙,這是火葬場煙囪出來的煙,要很久很久才會散去。她看了許久,又轉過頭來爬到了我身邊,落寞的看了我一眼。
“秦先生,我媽媽去世了!”
“我知道,節哀順變!”
“媽媽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跟我說不要太難過,要不然她在天上看到我會很傷心。所以我就努力讓自己不傷悲,可是有時候還是會難過。”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強忍淚水的樣子楚楚可憐。我想寬慰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有調節自己情緒的本事,所以我安慰她反而顯得很可笑,這時候她可能不需要安慰。
“鄰居們都說我命硬,所以家裏麵的人才陸陸續續都走了,現在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有時候覺得真的好孤獨,連一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小七,每個人都要走的,別想太多了。你也不是一個人啊,可以多交幾個朋友嘛。”
她搖搖頭,又道,“一大堆點頭之交的朋友,不如一個掏心掏肺的朋友來得真實,我從小到大隻有一個好朋友,她在浙江那邊打工,很多年不見了。”
“你也可以把我當做朋友。”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又搖搖頭,“不,你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我覺得,在有生之年都報答不了你了,你那麼厲害,可能什麼都不需要。”
“真是個傻丫頭,我有讓你報答我嗎?”頓了頓,我又道,“好了,別去想不開心的事情了,你抓了這麼多螃蟹,是準備吃掉還是賣掉?”
“這個……好吃嗎?”她探過頭來往袋子裏瞄了一眼,又道,“這個要怎麼吃?”
“我會煮!”
我生於魔都,對魔都人搗鼓螃蟹的方式還是很了解的,所以就帶著洛小七回了別墅。她在房子裏上上下下參觀了一圈,跑過來跟我道,“秦先生,你們這邊的人好奇怪,一個人要住這麼大的房子,不冷清嗎?”
我一邊清洗螃蟹一邊回她,“大房子就是擺著好看的。”
“你這房子要放我們老家,那得罰不少款,占地麵積太寬。”她站在水池邊叨叨,看我把螃蟹一隻一隻放鍋裏,忍不住蹙了蹙眉,“秦先生,你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一臉悲天憫人的樣子,於是道,“看你這麼難過,要不然放掉它們?”
她捂著眼睛猛搖頭,“要記得放點鹽煮啊?生薑也得放一兩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