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說“不”又何妨(1 / 1)

說“不”又何妨

卷首

作者:劉愛平

夏侯嬰喜歡說“不”,也善於說“不”。他一生說了多少次“不”,恐怕不好計算。但幾近“邪乎”的是,他隻要說“不”,就一定會給劉邦帶來福運。

夏侯嬰和劉邦從相識起就十分親近。那年月,劉邦當亭長,夏侯嬰是縣衙裏的馬夫。地位基本對等。但夏侯嬰很快地做了試用縣吏,劉邦卻不見長進。地位變了,兄弟情誼卻沒變,每次途經泗水亭,夏侯嬰還是一如從前,免不了要與劉邦促膝長談一番。問題是,劉邦天生就是個頑主,一次頑性上來,就誤傷了夏侯嬰。亭長官銜是太小,但也相當於現如今的鄉長,幹部知法犯罪,須罪加一等。眼看兄弟即將玩完,夏侯嬰又挺身而出,堅稱傷是自殘所致。這是作偽證,其結果是,他被關押了一年,又挨了幾百板子。而劉邦卻因此脫罪,還是逍遙自在地當他的亭長。這是夏侯嬰第一次說“不”。他因“不”把牢獄之災肌膚之痛留給了自己,卻換得了劉邦一個完整的身軀。假如那時官府真給劉邦判一個肉刑,缺胳膊少腿的,哪會有日後霸氣衝天的漢高祖?

自斬白蛇起兵造反之後,兄弟倆的地位倒置了,劉邦是領導,夏侯嬰成了部屬。劉邦頑性難改,夏侯嬰說“不”的德性也沒變。隻是說“不”的對象換成了劉邦。遇上他認定了的事,就會倔強到底,決不看劉邦兄弟的臉色。

劉邦封王之後,被項羽指派進了蜀地。說是封賞,實際上是想把他困死在窮山惡水中。劉邦當然不幹,就用暗度陳倉之計回軍平定三秦。夏侯嬰是太仆,專司兵車作戰的將軍,自然少不得他做先鋒。進軍彭城,卻被楚軍大敗。此刻,劉邦顧不得自己的體麵,也顧不上部將的死活,就令兄弟夏侯嬰駕乘馬車急速逃去。哪知半途,遇上了劉邦的一雙兒女,夏侯嬰幹脆利落,就把他們收上車來。馬已跑得十分疲乏,楚軍又緊追不舍,急於逃命的劉邦頭都大了,幾次用腳把兩個孩子踢下車去,想一扔了事。夏侯嬰又幾次停車把他們抱上車來。先是慢慢行走,等到兩個嚇壞了的孩子抱緊了自己的脖子之後,才讓車子奔馳起來。劉邦見狀非常生氣,十多次威脅要殺了夏侯嬰。可夏侯嬰不為所懼,他就認個死理:再急也不能丟了孩子!愣是把兄弟的一雙兒女安然無恙地帶出了險境。而這兩個孩子正是日後的孝惠帝和魯元公主。這算是夏侯嬰在非常時刻,對上司兄弟劉邦第一次說“不”。這個“不”字了不得,硬是為大漢王朝保住了第二代龍脈!

高祖六年,匈奴王冒頓率四十萬人馬南犯。韓王信這廝抵擋不住,幹脆投降了。劉邦大怒,就禦駕親征。夏侯嬰亦是隨從將領之一。一連打了幾個勝仗之後,劉邦就有些飄飄然了,以為匈奴雖彪悍,打仗也不過如此,便命令部隊冒進,結果掉進了冒頓的圈套,被幾十萬精兵,困在了白登山,整整七天七夜,沒法脫身。眼看隻有死路一條,劉邦就病貓瞎撞,擲重金賄賂匈奴王後,不料還真撞到了一隻死老鼠。冒頓故意撕開一角,讓漢軍逃走。可能是這等好事來得太突然,劉邦走出包圍圈後就想驅車快跑,夏侯嬰卻命令車馬緩行慢走。劉邦很是不滿,夏侯嬰卻不與理會。他還是認一個死理:大漢皇帝,逃命也得講究個尊嚴,這是其一;其二逃得慌張,就向敵人顯露出了心虛,反倒會招來災難。他又命令弓箭手拉滿弓向外,最後讓劉邦平安地脫離了險境。此次夏侯嬰說“不”,又救了兄弟劉邦一命。

當然,夏侯嬰說“不”,如果次次都是“保皇”,那人品就存瑕疵之嫌了。那年韓信投奔漢營,想撈個一官半職,最終卻隻做了個倉庫管理員。恐怕是心情不爽,犯法當斬。臨了時,他舉目仰視,看了劉邦兄弟夏侯嬰,就大呼起來:“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夏侯嬰覺得此人不同凡響,且相貌威武,也喊出一個“不”字,令行刑官刀下留人。真是壯哉,一個“不”字,又為大漢留下了一個三軍統帥!季布是項羽麾下的一名虎將,令劉邦非常頭疼。垓下之役後,季布逃遁了。劉邦就下令全國通緝。夏侯嬰憐惜人才,再次向皇帝兄弟說“不”,於是大漢王朝又幸得了一名棟梁之才。

如此種種,敢說“不”的帽子,不送給夏侯嬰就難了!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官場大了,什麼角色也有。拍是官,吹是官,捧亦是官,但敢說“不”的官卻難得一見。劉邦稱帝之後,屠殺了諸多功臣,卻最終沒有拔掉好說“不”的兄弟的一根毫毛。夏侯嬰得以善終,夏侯嬰也得以美譽。由此而論,隻要我們胸襟坦蕩,說“不”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