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眼見他夫妻二人這般惺惺作態之狀,哪裏還不明白其婉轉抗旨的意思?心中暗苦笑忖道:朝中一幹大人們太過自以為是,莫說目下大寧城內城外數萬兵馬皆在朱權掌握之中,便是王府中這上百如狼似虎的衛士,隻待寧王一聲喝令,便能將我等亂刀分屍。心中雖則這般想,麵上流露出危難之色強自道:“陛下旨意在此,若是王爺不能返京,隻怕咱家不好回去交旨。”
徐瑛接過丫鬟手中藥碗,遞到朱權麵前。
朱權眼見李公公便在身前不遠,明知愛妻是故意作弄自己,也唯有假戲真做,苦著臉將那碗湯藥喝了個一幹二淨。
徐瑛轉身正色說道:“皇家尚且顧及親情,此刻王爺沉屙難起,李公公卻要他強行回京,隻怕陛下知曉了此事也不會如此絕情行事。唯有待王爺病情稍愈,再奉旨回京麵聖了。”
李公公心知自己目下可謂身處虎穴,長歎一聲後便即無奈說道:“那咱家也隻得如此回京複命了。”言罷轉身出房而去。回京無法複命或許是九死一生,不過若是迫得寧王也如燕王一般興兵作亂,那自己才是自尋死路,絕無生機。
徐瑛聞言心中如釋重負,沉聲吩咐房外的馬三保將欽差一行在王府中好生安置,不得怠慢。
待得房外眾人腳步聲遠去,朱權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端坐床沿皺眉說道:“好端端的我卻裝什麼病,目下竟似弄假成真,腹中頗為不適。”
徐瑛眼見李公公一行遠去,朱權卻還愁眉苦臉,心中關懷之下坐回床沿詫異道:“方才那不過是祛暑清涼之藥,熬得分外濃些罷了,難道當真喝壞了肚子?”
朱權轉頭道:“方才那藥喝得我一肚子悶氣,過來讓夫君抱抱,親親,消消氣。”一麵說,一麵伸手朝徐瑛腰際抱去。
徐瑛聞言不禁粉麵微紅,連忙逃開兩步,口中啐道:“你這廝整日裏便是一肚子壞水。”
八月之時,天氣依舊炎熱,北平城外的燕軍大營之中,朱棣遙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營帳,回想適才得報朝廷以長興候耿炳文為將,統帥大軍北上而來,號稱三十萬之眾,心情不由得頗為沉重。目下自己的手中軍馬乍看之下,接近十萬餘眾,頗顯聲勢浩大,實則軍心尚未穩定,除開張玉所率燕山三衛軍馬以外,其餘各部盡皆是近日降順而來,其中將校士卒不乏左右搖擺之輩,尚需數日穩定軍心,將北平周邊衛所中繳獲的糧草輜重集中而來,方才敢和耿炳文交鋒。
數日之後,征虜大將軍耿炳文親率大軍主力十二萬過真定,紮營於滹沱河南岸,都督徐凱率軍三萬駐守河間,都指揮潘忠,楊鬆率軍兩萬駐守駐鄚州(今河北任丘),先鋒軍馬九千餘眾守雄縣。原來建文皇帝朱允炆獲悉朱棣謀逆作亂後怒不可遏,急召長興候耿炳文率軍剿逆,故此平叛大軍雖號稱三十萬,實則不過十八萬左右,意欲在朱棣氣候未成前予以掃滅。
夜色掩映下雄縣城頭,駐守的士卒隱約聽得遠處傳來紛遝的腳步之聲,忙不迭的將手中火把遠遠擲下,火光照耀下眼見得潮水般的人影朝城牆下摸來。為首的百戶眼見得燕軍趁夜來襲,喝令手下士卒開弓放箭。一時間示警的梆子聲響徹城頭,連綿傳遞開去,城內守軍一隊隊疾步奔上城頭,箭矢與滾木齊下,狠狠砸向夜襲的敵人。
城下燕軍足有數萬人馬,此時眼見行跡敗露,索性接連點燃了手中火把,暴風驟雨般的箭矢在強弩勁弩中接連射出,壓製城頭守軍。一隊隊的燕軍士卒奮力抬起雲梯亡命朝前衝去,搭在了城牆之上。以粗大的樹木製成的衝車外蒙紮實的牛皮,足以抵禦箭矢,在藏身其下的燕軍士卒奮力推動下漸漸加速,朝著城門衝撞而去。
口中銜著鋼刀,順著雲梯蟻附而上的燕軍士卒眼見自己城頭所在不遠,心中正自喜悅之際,疾風撲麵而來下慘呼一聲,已然給城頭守軍推下的滾木砸得腦漿迸裂,屍身墜下之時又帶得雲梯之上的兩個同袍慘呼著跌落,摔得筋斷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