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
粘稠的、粘著無數罪惡的猩紅色液體一滴,一滴往下掉落,與虛空接觸,與地麵擁吻,漸漸彙成一個小小的血泊,一串串漣漪激蕩開來,扭曲成一個魔鬼的笑臉,望著上方,嘲笑著,譏諷著……
那是一隻斷手,血肉模糊,皮、和肉,完全混攪在了一起。指甲殘缺,可以依稀看見它的碎片與那團肉醬糾纏在了一起。白森森的指骨裸露出來,原先依附於它的血肉早已失去了應有的歸屬感,厭倦了它時時刻刻的控製,軟塌塌地向下垂落,沒有力量地搖動,像是在掙紮,卻隻讓人覺得可笑。鮮血自空虛的斷腕處滲出,蔓延而下,交織出一幅驚心動魄的圖畫。細密的血珠不斷淌過,經過的地方盡數被蒙上一層妖異的血色。一條條血線開始形成,穿過坑坑窪窪的地域,溫柔地撫過殘破的指尖,慢慢等待自己豐滿、墜落。
血泊向外擴大了一些,吸引來了一根細細的、暗沉的黑絲。它探了過來,一頭紮了進去,沒有任何聲息,血泊漸漸地消失了,沒留下一絲痕跡。它黑色的身體染上了一層瑩潤的血色。它抬頭,抖了抖身體,發現了那隻斷腕,探身纏繞上去。
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一個朦朧的,若隱若現的灰影自斷腕上浮現。扭曲、猙獰,不斷扭動。掙紮,驚恐、害怕、絕望、怨恨、不甘,種種負麵情緒自它身上不斷顫抖出來。黑絲把它冰冷的身軀貼在了灰影身上,享受般地聆聽著那無聲的慘叫。一段時間之後,溫柔地收束,扼斷了灰影那已讓它厭倦的舞蹈。
斷手在黑絲的撫摸下,逐漸幹癟,它開始不滿足地碰觸那早已失去生機的白骨,驗貨般輕輕敲了敲,一頭鑽了進去。片刻之後,甩了甩身上的粉塵,藐視地望了一眼墜入深淵的白粉,隱去,和它的同類會和。
黑絲交錯,在各個地方尋覓養料,充足自己。
慢慢地,它們變成了黑紅色,恰似鮮血凝固時的模樣。它們無聲無息地在這方黑暗的土地上穿梭,掠奪。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突然,它們停下了動作,似乎受到了什麼召喚,漸漸退去,回歸它們的源頭。
一個少年飄浮在半空,或者更準確地說,他是被一條條不斷扭曲的黑絲承托、牽扯起來的。
少年的神情祥和、恬靜、安然,像是在做一個美好的夢,這副寧靜的樣子,讓少年分明的輪廓柔和了許多。細碎的黑發輕柔地打在他白皙的額上,把那眼睛闔上時探出的細長睫毛襯得更加鮮明。
但少年的身體卻不像他的麵容,殘破不堪。
黑絲繞上他的身體後直接紮了進去,,在裏麵進出,破壞著,縫織著。它們彼此交織,在少年身上扯出一道道獰惡的口子。
傷口裏隻能看到深深的黑褐色,看不到血,也看不到肉,卻像是爬滿了無數條細小的、令人惡心的蟲子。它們蠕動著、移動著身軀,隻見還混雜著赤褐色的液體,濺起、落下。時而像煮開了的沸水一樣頂出一個個氣泡,不斷脹大、爆裂,再從中噴出一股股粘液。
“哢嚓、哢嚓……”
少年的身體突然在一瞬間爬滿了血色的裂紋,組成了一個醜惡的而邪惡的紋案。
他的神情依舊寧靜。
然後他的身體開始沿著紋路碎裂、掉落,一塊一塊地砸到了漆黑的地麵。
剛好組成剛剛少年身上那個奇異的紋樣。
黑褐色的膠狀體依舊在蠕動,薄薄的表皮有些輕微的起伏,透過接近透明的表皮可以看到,它們包裹著一截紅色的骨頭,那種顏色在泥沼般的黑褐色裏仿佛發著光,讓人移不開視線。
它開始往四周滲透,把周圍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染成和它一樣的血紅色,整個圖案都開始發出妖異的雪紅色光芒,它覆蓋了整個世界。直到紅到極致——
又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隻是黑暗,時間仿佛凝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少年的身影又漸漸浮現,皮膚蒼白,神色安詳,好像剛剛在他身上什麼也沒有發生。
就像一場夢境。
或許,這就是一場夢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