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天都城,西陵院。
雨瀝瀝淅淅的下。
薄紗般的雨霧垂簾而下,掛滿整個陰天。
院外是三三兩兩的人群聚攏,實在吵鬧至極,逃不開的疲憊與急躁鋪滿他們的臉,莫名的緊張感如煙似蔓延開來。
突然吱呀一聲響,門開了。
一道白袍身影推開了那扇萬千矚目的門,並且將所有目光強奪而去,滿是喧嘩的院外,霎時間變得一片清冷。
鬧聲驟然停息……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隱約能聽到大口的吸氣聲。
那一雙雙滿是期待的眼睛,齊刷刷地望向白袍人,準確來說,是望著白袍人手裏的那一份名單。
身披白袍短衫的魏亮隻是西陵院最低級的講師,然而此刻他卻掌控著許多人的命運。
許多人的命運,將會被這一紙所改變,從一顆璀璨的明珠淪落為無人觀賞的鐵球,又或是從默默無名到眾星拱月般的存在。
就在於紙上,有無名字。
今日,是西陵院開院選拔的日子。
所有年滿十二周歲,未滿十八者,皆有資格報名,具備修行資格的人本就是百裏挑一,然而敢來西陵院報名的,又多是資質秉義的孩兒。
即便如此,這一群人裏,恐怕也就隻有不到兩位數的人,能夠順利進入西陵院,在多年後成為蜀國的中流砥柱。
西蜀建國不過堪堪兩百餘年,與東王朝的千年曆史底蘊相比,實在太過薄弱。
無論是修行者的數量,或是宗門教派的數量質量上都無法比擬,東王朝強盛的教派數十上百,能稱得上一流的宗派,數不勝數。
然而在西蜀,在江湖上,能夠有名於天下的學院,卻是屈指可數,西陵院則恰好是其中之一。
一片寂靜。
魏亮緩慢地撫平手裏的那張昏黃的紙張,清了清嗓子,道:“今年悟性極佳之人,仍然隻有一個。”
聽到這裏,不少人緩緩低下頭,像是已經知道結果,知道那人絕非是自己。
角落裏自信滿滿的少年,此時心情低落,怔了怔神,麵目空洞無神。
“還是他,莫沉,悟性極佳卻無修行命脈。”魏亮隱約記得,這一番話,從他上任後,便說了好幾次。
話畢,魏亮抬頭望了一眼眾人,道:“大家無需放在心上,修行之路漫漫,悟性雖然至關重要,但若無修行命脈,那便是連第一步都踏不出。”
他說這一番話的同時,遠處傳來沉甸甸的腳步聲。
木屐踏在積水上,哢噠,哢噠……
腳步聲來到院外,門前,驟然停下,人群目光順著聲音徑直望過去。
做工粗糙的鬥笠,穿著蜀人最常見的粗布麻衣,那張臉實在太過平凡,但那雙深邃黝黑的瞳孔,卻讓人過目難忘。
雖然來遲了,但想要聽的答案,卻也剛剛聽到。
預料之中,不是麼?
“果然,還是不行。”說罷,他轉身便走,不帶一絲猶豫。
留給眾人一個幹淨利落的背影,卻不知多少人是帶著羨慕而又憐憫的目光。
一名妙齡女孩道:“要是我有他那般高的悟性就好了。”
身旁的長輩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羨慕他作甚,沒有修行命脈的人,終究隻是個普通人。”
“然而今日,值得慶幸的是,悟性上乘之人竟然有三。”
魏亮的話再一次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他們再次目不轉睛地望著魏亮,更甚者已經開始祈禱起來,希望這三人裏有自己。
然而他們的資質如何,今日又有多少人能進入西陵院,卻都和他沒有一丁點關係。
因為他,就是莫沉!
整整六年,莫沉早已經習慣這個答案,這個結果。
蜀國沒有修行命脈的人,滿大街全是,沒有什麼出奇的,隻是他,卻要比常人更加渴望成為一名修行者。
不是他故作瀟灑地離開,隻是怕多待一刻,便多出一分的渴望。
路上偶遇熟人打招呼,莫沉隻是微微點頭,並非落榜而導致心情極差,隻是他性格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