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久禧也未曾喚諸人起身,隻迎著屈膝請安的蕭貴妃信步走去,待站定至她身前,方才朗聲笑道:“都起來吧。”
蕭貴妃起身,仰麵粲然一笑,“臣妾等著盼著,可算是將皇上您盼了來——”
南久禧並不接茬,薄而纖長的唇微微上揚,“不知朕方才命德安擺的這一出戲,愛妃可歡喜?”
蕭貴妃輕擰黛眉,嫌棄之色溢於言表,卻並不叫人生惡,努著小嘴嬌嗔道:“流了遍地的血,那氣味怕是臣妾吩咐人日夜在這兒擺置鮮花也去不掉,您說臣妾歡不歡喜?”
南久禧不予理會,側過頭覷了薛海娘一眼,“可有叫諸位主子瞧見那人模樣。”
薛海娘微怔,遠遠射來的視線極具威壓而薄涼,著實叫人難以忽視,饒是現下她低著頭,依然有所感知,“回皇上話,方才那沈三德剛進來時,侍衛長大人已摘了他頭上的麻袋,隻是行刑之時為免那沈三德麵目過於猙獰嚇到諸位貴人,才將麻袋重新戴上。”
南久禧清雋俊逸的麵容泛起些許詭譎笑意,叫蕭貴妃莫名發怵。
她與南久禧相知相識數年,彼此皆是太過了解對方。
南久禧陰晴不定,若即若離,喜怒不形於色,可,以蕭貴妃對他性情上的揣測,南久禧一旦露出這般笑靨……
果不其然,南久禧的關注點至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蕭貴妃。
問過薛海娘後,視線便落至蕭貴妃身上,陰測測道:“貴妃也是瞧清了吧,既如此,可知朕為何要當著貴妃的麵,對他處以極刑?”
蕭貴妃哪怕再如何不願麵對現實,此刻也曉得皇帝怕是早已洞悉一切。
膝蓋一軟,若非身側花卉攙著,蕭貴妃險些站立不穩,斂去麵上驚惶,她道:“是,是臣妾治下不嚴,才令此人混入宮人之中,還請皇上責罰。”
她並非蠢鈍之人,自是曉得治下不嚴的罪責遠比謀害嬪妃的罪責輕得多。
“治下不嚴?嗯……貴妃治下不嚴,才致使手下之人生出這般罪該萬死的想法,竟敢混入朕的禦書房偷盜。”南久禧似笑非笑,可那邪魅鳳眸的貫穿力卻叫蕭貴妃再也端不住架勢。
蕭貴妃怔怔地抬頭凝著眼前那無比熟稔的俊秀麵容,試圖從那天生含情的鳳眸中瞧出一絲往昔相對時的繾綣。
“封侯,將貴妃帶入內殿,沒朕旨意,不得擅出宮門一步,後宮諸人更是無召不得探視。”南久禧側過頭,眉宇間擰出淡淡紋路,卻再也不吝給予身後之人一個眼神。
吩咐過後,南久禧便再不願在此耽擱,當即拂袖離去。
薛海娘飛快地看了德安一眼,見他正抬步緊隨,便也低著頭跟在德安身後,臨出前廳前,不忘悄悄側頭看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的梁白柔。
偌大乾坤宮,隻留下一眾群龍無首的嬪妃惴惴不安。
沈三德之事先前並未傳出一絲風聲,如今此人無端遭此極刑,且又是當著諸多嬪妃的麵,後宮自是眾說紛紜,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