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僧人輾轉、踟躕。
最終,那僧人終是開口了。
他眼中仍是毫無波瀾起伏,仿若方才那斷裂的菩提子手串與輕顫的指尖,皆是幻覺。
“即便皇上有意除了蕭氏一族,可若尋不出緣由,皇上必得背上忘恩負義的汙名。”
而他們的皇帝,素來重視聲名,這一點從十餘年前,他迎娶身懷皇後命格的蕭貴妃便可知曉。
薛海娘笑容殷殷,“閣下覺著,咱們皇上想要殺一個人,難道還尋不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麼?”
南朝國土內,皆是南朝子民。南朝子民中,隻有皇帝不敢殺,不可殺,而不會有皇帝無法殺。
南久禧雖做夢都想除了南叔珂,可南叔珂在朝中頗有名望,此人豐功偉績擺在民心,且,據薛海娘所知,南叔珂似是手握著一支不為皇室所知曉與掌控的鐵騎,皇帝頗為忌憚,實屬不敢殺之。
然,蕭家代代相傳皆是文臣,且多年來在朝中結黨營私,府中門客眾多,以壯世家之勢。
薛海娘至今仍然記得,前世南久禧便是借著得寵的馬氏,給蕭貴妃冠上謀害皇嗣的罪責,將蕭貴妃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同年,蕭氏掌門人,居相位之下的文臣禦史大夫以縱容手下貪汙受賄的罪責,被發配邊疆。
僧人似乎毫不掩飾他對蕭貴妃的關心,聞言,立即便問道:“你與我說這些作甚,難不成你有法子化解蕭氏一族此番危機?”
薛海娘怔了怔,腦海中天人交戰。
她想,究竟是胡謅一番騙過這僧人;又或是實話實說,告知這僧人自己並無法子可解。
可若是實話實說,這僧人許是便不會實話相告了罷。
原是打定了主意該胡謅一番,可不知為何,出口卻是:“我並沒有法子。”
她瞧著那黑白分明的眼,裏頭僅剩的一絲亮光蕩然無存。
僧人嗤笑,複又閉上眼,恨聲道:“既如此,貧僧與你無話可說。”
那嘴一張一合,似是念著經文。
南叔珂笑容清淺,目光清明一片,“她沒法子無可厚非,可,本王有。”
僧人驀地睜開眼,看向南叔珂,看了半晌,才道:“素來清高桀驁的清惠王殿下,也愛摻和這等凡塵俗事了嗎。”
顯然,他不相信南叔珂會有法子,即便是有,此人也斷不會助他。
一個對皇帝之位尚且不上心之人,豈會對旁的事物上心,如此清心寡欲之人,怕是比佛門中人仍要無情無欲。
南叔珂眼波流轉,眼底似是滲出些許慧黠笑意,“本王亦是凡塵俗世之人,怎的便不可摻和凡塵俗世之事了?”
“殿下想要什麼。”
那僧人顯然對南叔珂頗感興趣,他睜眼看向他,語氣比之方才多了些急躁。
薛海娘猜想,他許是將南叔珂視作最後一方浮萍了吧。
南叔珂正色,“本王聽聞,閣下師尊與了塵真人交情頗深,昔日閣下師尊亦是為助了塵真人渡劫而命隕。這應當屬實,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