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盤如玉,夜涼如水。
古色古香的屋室仍彌漫著一股子白檀熏香。
薛海娘推門而入。
一路走來,直至庭院屋室也未見多餘宮人把守,想來是上頭有人刻意提點。
初秋的夜雖算不上寒涼,可如今屋室主人矜貴,且聖眷正濃,內務府誰也不敢怠慢,早早便在屋室顯眼之處鋪上了一層狐皮絨毯,即便是赤足踩上也不覺腳心發涼。
“如今姐姐有孕在身,怎的還抄這些個佛經?”薛海娘信步走至桌案前。香爐上徐徐而生的氤氳香霧襯得那執筆弓腰之人神態愈發溫婉安和。
梁白柔輕輕擱下朱筆,扶著腰落座,“過陣子便是重陽節,抄寫佛經屆時好帶上佛光寺。”
薛海娘略顯不悅,“可姐姐如今懷著身子,隻怕路途不便,皇上許是不允。”
梁白柔莞爾道:“胎象三月便穩了,我問過太醫,屆時重陽節出行不會出事兒,至於皇上那邊我自會去說。”她一把輕攥著薛海娘的手,“今兒你來,我有一事想著與你商議。”
薛海娘順勢坐下。
“我知你在養心殿很得聖心,換了旁人定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可我知你的性子,你不願承寵,亦早心有所屬,如今我便要你一句實話,我明兒向皇上將你要了來重華殿侍奉,你可願?”梁白柔道。
薛海娘麵上怔然,心下卻萬千思緒如一團無頭的絲線,雜亂得理不清。
“梁姐姐,好是好,可隻怕蕭貴妃那頭不好交代……”薛海娘有些為難。
盡管如今,她已能夠在南久禧麵前做到冷靜自持、恭順謙和,可若能離他遠一些,她自然是喜聞樂見。
梁白柔卻不以為意,一雙杏眸熠熠生輝,亮得有些灼人,“從前我並無子嗣,自是可在蕭貴妃麾下平安度日,可如今我懷了子嗣,我的地位尊榮便與母家息息相關,貴妃之父乃朝中二品權臣,而我祖父曾於先帝在時便立下軍功無數,我若誕下皇嗣,不出一年半載地位便是淩駕蕭貴妃之上。如今,且瞧她與薛賢妃鬥得如日中天便可知,尚書大人尚且與蕭氏之父平起平坐,蕭氏都恨不得將薛賢妃處之而後快,更枉論我?海娘,早在我有意依傍太後娘娘,重獲聖寵之日起,便早知有一日會與蕭氏真正對峙。”
梁白柔一番話語已是將前朝後宮諸多盤根錯節一一挑明。
“海娘,我便隻問一句,你可願回來幫我?”
杏眸仍是如記憶中那般精致,卻不再溫婉似水。
薛海娘自是點頭,這本就是她最喜聞樂見的結果。
又或許說,梁白柔有今日這般性情與抉擇,薛海娘從中多多少少扮演了推波助瀾的角色。
梁白柔揚唇一笑,愈發親熱,“北辰質子不日便要啟程回宮,皇上不允北國將士堂而皇之的入宮,雙方商討下便決定暫且駐紮佛光寺中,屆時北辰皇子由我南國將士護送至佛光寺祈福再由北國將士護送回北國境內。”她的眸子深了些許,“海娘,你曾與我說過你傾慕那北辰質子,過陣子待他回國你二人便再無機會相見,佛光寺是你二人見麵的最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