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一道叩門聲傳入耳畔,雖是微弱,卻足以將素來警醒敏銳的薛海娘驚醒。
急匆匆地起身擦幹身子,套上衣物以及擋風鬥篷後疾步往外走。
她自被調升為禦前侍女後,便少與先前茶水間的宮女們聯絡,均是無深交之人,能在這個點來尋她,多半便是——花卉。
迫切地打開門,果不其然映入視線的就是著宮裝的花卉,她背對著月光,及其微弱的燭光灑在她臉上,以至於薛海娘瞧不清她麵上神色。
“你這個時辰來尋我,可是有了采熙的消息?”
薛海娘也忘了寒暄,忙不迭便問。
“你且隨我來吧。”花卉沉聲道。
心頭不安愈發強烈,薛海娘斂下心神,轉身將門掩住,方才隨花卉一同離去。
花卉並未告知她去往何處,隻一味繞著無人的幽徑走,薛海娘本欲問詢,可欲言又止多次,卻是始終不敢將話出口。
關鍵時刻,她卻是連求證的膽量也無,慘白著一張臉,亦步亦趨地跟隨著。
花卉將她帶到太醫院。
事實上也稱不上是太醫院,頂多是太醫院一地下密室。
薛海娘前世為妃為後,身居後宮十餘年,怎會不曉得太醫院地下密室作何用處。
一來藏匿不得見光的病人,二來作隔離之處,以防身帶傳染疾病的病患感染宮中他人,三來——
她曾聽聞太醫院地下有一隱蔽通道,通往一處詭異密門,而密門後則是宮中些許見不得光、卻又能將屍身及時運往‘宮人井’的宮人屍首。
時間在薛海娘的忐忑中悄然流逝,二人終是來至一密門前麵。
密門並未上鎖,足以證明裏頭屍首如草芥般,不值一文。
花卉輕輕將門打開,薛海娘瞧著她並不算生疏的舉動、以及火光隱隱約約下,她未見慌亂的麵容,便曉得此處她即便不是常來,卻也並非頭一回。
將門打開後,花卉便舉起火把,走向角落,將燈盞點上。
室內登時亮起了熹微燭光。
薛海娘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反倒莫名定了下來,屏著呼吸,直直望去。
誠然,一路走來她已是作了諸多假設。
譬如,采熙遭人擄掠禁錮,精神失常,如今隻能被關在這兒不見光之處修養;再譬如,采熙那日與看守重華殿的禁衛軍起了爭執,推搡之下受了傷,為免惹人非議,蕭貴妃才將她安置在這兒請太醫診治……
又或者,最悲慘時成為一具枯骨。如此一來,再親近之人,再痛不欲生,也隻能隨著辰光流逝,逐漸沉澱、逐漸風幹成疤。
當然,這是最壞的假設。
薛海娘已經在心裏頭作足了最壞的假設,給自個兒強作了諸多心理暗示,這才能在這個時候,強撐著、麵容極為鎮定安然的站在這兒。
許是長久未見光的緣故,這地下密室與外頭相比顯得極為濕冷。
放眼望去,雜草竹篾湊合製成的草席被井然有序地擱在那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