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瞧瞧朕寫得如何?”
恍然間,耳畔一道醇和低啞的聲線傳入,彼時,薛海娘尚且聽不出其中夾雜的意味。
“奴婢豈敢直視與政務相幹之物……”薛海娘忙擱下墨錠,她原是以為南久禧喚她瞧他方才執筆所寫下的批文。
“你倒是正眼瞧瞧,朕喚你瞧的是何物再拒絕不遲——”他醇和低啞的聲線好似夾雜著一絲笑意。
薛海娘隻覺著好似有一道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她似的,斂下心神,微掀眼瞼瞅向那案幾。
質地上乘的素白宣紙上,濃稠的墨以行雲流水的筆鋒呈現在宣紙上。
綿延不絕的峰、凹凸不平的壑、山峰頂端以水墨勾勒出鬱鬱蔥蔥的參天古樹,仔細一瞧,那粗礦枝幹上似是倚著一背影清瘦單薄的人兒。再往上,一輪圓盤高懸於空。
“皇上的畫工真真是妙不可言。”薛海娘一聲讚歎脫口而出。
從方才研墨至今,不過區區一炷香功夫,可一炷香功夫內,這南久禧卻可悄無聲息地作出這一副山水之畫。
雖不能與宮中畫師精益求精的山水畫媲美,可區區一炷香尚且如此,若予他數日光陰……
薛海娘不由咋舌。
“自登基以來,朕已是許久未曾作畫——”南久禧摩挲著指骨扳指,微闔著眸倚在太師椅上。
“皇上政務繁忙,自是無暇作畫。”薛海娘附和著道。
他微睜眼,狹長鷹眸此刻卻醞釀著薛海娘說不清道不明的眸華。薄唇輕啟,“比起你今日阿諛奉承,刻意迎合的模樣。朕倒是喜歡初見時你的口無遮攔。”
雖也稱不上口無遮攔,可比起今日她的口不對心,謹小慎微,那日可真真稱得上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皇上可還記得,您與奴婢初見之時是什麼時候嗎?”薛海娘倒是生了些調侃的心思,瀲灩鳳眸氤氳著些許狡黠,她繼而又道:“不算秀女覲見之日——”
黝黑瞳仁眸華微閃,南久禧沉吟一二,方才道:“那日重華殿庭前,朕與一素衫女子有過一麵之緣,可朕不想,那素衫女子還未與朕見著,急著便跑,好似在避洪水猛獸一般……後來,朕僅憑著記憶中那素色倩影苦尋著,再後來方才有了朕錯認才人蘇氏一事。若朕不曾認錯,那日重華殿前避朕如洪水猛獸之人便是薛姑娘你。”
薛海娘聽此,見機俯身跪在南久禧跟前,娓娓道來,“那才人蘇氏一心攀附,那一日她躲在暗處恰巧目睹事情經過,這才生了欺君罔上的心思,如今她已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處,皇上又何須再懲處那無過之人……”
“無過之人?”南久禧甚是不解。
薛海娘不禁冷笑。隻可歎梁白柔念念不忘,可眼前這冷酷薄情的帝王卻已是將她拋之腦後。
也不知梁白柔若是曉得會作何感想!可否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