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光環,昔日無上尊榮,自他入南朝之日起早就已生生遭人抹殺。
氣氛刹那間死寂,那清雋的男子仍是頓著筆尖,執著狼毫筆定定地佇立,羊脂白玉般的容顏上仍是噙著一抹淺薄的笑,長長的雙睫掩住他瞳孔深處晦暗莫名的眸光。
“終是我對不住你——”他清淺一笑,麵上卻一絲愧疚之色也無,仍是執筆恍若無人地作著他的山水畫,如此淡泊隨和之人,想來誰也難以置信,這位昔日有著無上尊榮的帝子,而今雖幽禁敵國卻仍野心未減。
“我——並無旁的意思,今日是我情緒不穩,我並無擾你清靜之意。”林焱好似徹底頹了一般倚著牆,緩緩坐在地上,雙手掩麵,聲線暗啞低沉。
北辰旭並無理會他之意,也絲毫不見有怪責之意,唇際輕揚著一抹無奈的笑弧,他與林焱也稱得上是性命之交,自是了解他的性子,昔年剛入南朝時,林焱亦是如此,三兩日便發一遭脾氣,要麼是下人的阿諛奉承叫他看著糟心,要麼便是侍女的侍奉不盡心叫他覺著主子的權威遭到挑釁。
可,林焱十餘年來相伴之情卻沒有半點虛假。
“待你清醒些,氣焰也消了些,再勞煩林大公子好好與我道來,究竟是因何事如此氣惱?”他頓了頓,啼笑皆非道:“我如今雖未能為你去尋那惹你生氣之人打一頓替你解氣……你若是願意,倒是可以打我幾下出出氣。”
林焱抬眸怔怔地直視著前方,好似瞅著窗牖外的簌簌飛雪,又好似透過堅不可摧的城牆,眺望著遠處家國,企圖凝望昔日與他定下良緣的娉婷佳人。
“今兒也是我多想了——你可曉得,那薛海娘明兒起便要去往乾坤宮當值。”他沉吟良久,終是緩緩道出壓抑心頭良久的不忿。
“我原以為她與尋常侍女不一樣。畢竟也是出身名門,卻不曾想她亦是如此,唯利是圖……”
北辰旭沉默良久,不似方才的是,那冠玉般的清雋容顏上,連那淺薄的笑卻是也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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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正值旭日初升之時,薛海娘便早早起身,梳洗一番後便往禦膳房取膳。
掌事公公仍是不曾施舍她半分好臉色,叫她等了許久之後,這才哼唧著將膳食遞給她。
許是薛海娘真真是近日來受夠了這些人的囂張氣焰,又許是自從得知梁白柔遭幽禁以來著實太過壓抑,她微一揚唇,噙著抹殘戾而張揚的笑,“近段時日來倒是多謝公公照拂,隻怕今日後奴婢便再也不曾有來此取膳的機會了——”
那掌事公公聞言,麵上亦是袒露著些許惑色,唇翕動著,卻礙著自以為高高在上的身份不願率先問話。
薛海娘將他眼底那一抹疑惑收入眼中,繼而說道:“怕是公公還不曉得,明日之後我便要去貴妃娘娘處當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