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於袖中的粉拳驀地一緊,掌心單薄的肌膚一陣錐心的痛楚襲向四肢百骸,因此刻並無銅鏡之故,薛海娘實是不曉得她現下的容色何等慘白。
可笑的是,那自始至終端著高高在上姿態的男子,在留下一番極致羞辱的言辭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而薛海娘卻隻剩下癱軟在厚積霜雪上的力氣,仰頭凝視著那風華絕代的背影,那月牙白衣袂漸趨消失在她視野之內。
薛海娘將近醜時回到西苑時,那通往西苑的必經之處,九曲回廊仍是懸著一盞紅燈籠。
心下驟然一沉,她記得尤為清晰,她今日臨走前,已是近亥時,生怕驚擾林焱與北辰旭,便事先將回廊上,乃至軒閣上下夜間慣會熄滅的燈都熄了,她自以為做得萬無一失,方才悄然離去。
可,如今這回廊間燃得如火如荼的燈籠又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此刻,我隻想說,若是你能用半分你對那梁美人的忠心對待殿下,在下保你絕對是平步青雲,前途無量……”
耳際傳來一把醇厚而清朗的男性嗓音,卻是嚇得薛海娘嬌軀一僵,原是疾行的步伐一滯。
心下感慨萬千,怎的她平素循規蹈矩時,這些洪水猛獸不曾出沒,她今日難得一回觸犯宮規便是恰巧叫人撞上,且還不止一回。
可曆經了方才那清惠王殿下的捶楚,她倒也不覺林焱何等難纏,可——
雖是未曾集中注意力,可他言語中那‘梁美人’卻是直直鑽入薛海娘耳際,激起心頭驚濤駭浪。
他常年隨北辰旭久居此等荒涼之境,與外界近乎是極少交流,宮中之人又素來是拜高踩低,瞧不慣敵國遣送至此的質子,按理說他沒理由曉得南久禧的後宮嬪妃,且梁白柔尚且未曾位列四妃,實是南久禧後宮中如雲美人中的一朵嬌豔玫瑰罷了。
且,他既是有方才所謂忠心一言,必定曉得她今夜因何人何事冒險夜間出行,既如此,他也該是曉得梁白柔遭禁足一事。
不——
絕不僅僅如此。
薛海娘低垂的瞼掩飾了眸中的幽幽暗芒,心頭萬千疑慮卻始終不得其解。
“怎的,以前我見你觸犯宮規的時候可不似如今這般膽小,瞧見叫我抓了個現行便慌了?”那醇厚清朗的聲線複又傳入耳際,透著些許狡黠與幸災樂禍,他還未等薛海娘應答,便哼了聲威脅道:“若你現下好好對我道個歉,我興許能瞧在你道歉還算誠懇的份兒上饒你一回,不將此事捅出去,否則,夜半出行依宮規處置,後果你可是清楚得很——”
他唇際上揚,笑靨詭譎而奸詐。
薛海娘隨即轉身,出乎林焱意外之外的粲然一笑,清婉悅耳的聲線從唇間溢出,“實是叫您失望了,此番我可並未觸犯宮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