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並無問詢梁白柔遭禁足之意,許是心下早有分寸,這看似愣頭愣腦的婢女即便是曉得些始末,卻也不敢拿自個兒性命玩弄,故而她也未曾開口。
宮中並無她可深信之人,且此事非同小可,薛海娘決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怎的今兒這般遲——”一道醇厚低沉嗓音傳入耳畔,口吻間涵蓋著斥責意味,“我見你遲遲未歸,原是猜著你是否過於蠢鈍見罪了主子被拖到哪一處行刑了。”
如此醇厚而富有磁性聲線,她印象中這一世便隻林焱一人而已。
薛海娘失笑,瀲灩鳳眸泛著些許倦色,唇際無力翕動,“你便如此盼著我哪日犯了太歲,叫宮人拖去司刑房?”
她曉得林焱素來口是心非、麵冷心熾,是以亦是玩鬧般地調侃。
林焱撇著嘴,指腹摩挲著下頜,狐疑道:“你,莫非真是犯了事兒?”他頓了頓,極是嫌惡且輕蔑道:“自你入軒閣侍奉之日起我便猜到你是那惹是生非的人,若是在外頭自己惹了禍事便自個兒解決好,可別連累了我和殿下……”
如此涼薄言辭若叫旁人聽聞定是心冷有若春寒料峭。
薛海娘輕揚了揚唇,瀲灩鳳眸蘊著些許笑靨,“奴婢乃軒閣侍奉北辰殿下之人,生死榮辱自是與殿下緊緊相係,奴婢定銘記林焱今日告誡,絕不敢輕易犯事兒以免累及殿下。”鳳眸爍閃有如皎月光華,銀鈴般的笑自檀口溢出。
“許久未入宮廷,我竟不曉得現下侍奉宮闈的侍女也如此伶牙俐齒,蕙質蘭心。”一道溫醇清淺聲線傳入耳際。
薛海娘微怔稍許方才循聲望去,月牙蜀錦蘇繡蘭草錦袍,腰綴鳳翔紋羊脂玉佩,足等描金藤紋鹿皮絨靴,外罩狐皮大氅,他靜靜佇立殷紅皓白之間,芝蘭玉樹、豐神俊逸,宛若天神臨世,普度眾生。
林焱亦是追隨著薛海娘視線望去,星眸袒露一絲不難捕捉的驚愕。
北辰旭見二人皆是麵露異樣神色,便款款自男子身後走來,朗聲道:“清惠王南叔珂,我與他曾有一麵之緣,現下宮中偶遇,我便邀他往軒閣小坐。”
薛海娘心下恍然,難怪今兒午間她往主殿時送膳不見北辰旭身影,原是會舊人去了……
一麵之緣?
這理由也就騙騙林焱還行。
薛海娘心下腹誹,麵上卻無一絲異樣流露,恭敬福身,侃侃道來,“奴婢見過清惠王殿下,殿下金安。”
南叔珂清淺一笑,示意薛海娘無需多禮。
“王爺遠道而來,海娘你且去烹上一壺茶。”北辰旭溫雅一笑對薛海娘道,一時間也不知是有意支開,亦或者是真想一盡地主之誼。
薛海娘仍是垂首斂眸,神色恭謹而謙卑,福身便道:“奴婢遵命。”心下卻是思緒百轉千回,似有答案脫之欲出,卻又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