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旭見薛海娘麵上並無絲毫惱意,也未出聲斥責,反倒是知會他替薛海娘將行囊幫襯著送至西苑,且領薛海娘一同前去。
若論起來,北辰旭卻是算得上體貼溫和,他思及薛海娘一早起身匆慌而來,又拾掇了一番床榻被褥定是累極,便知會她今兒好生歇著。
薛海娘起先躊躇著,可瞧見一旁林焱那寫滿不情願的臉,便就暗暗偷笑附和著北辰旭的話,應了下來,果不其然,她分明瞧見林焱那豐神俊逸的臉上黑雲密布。
她昨兒與梁白柔宿醉,本就一夜未眠,今兒天泛亮時飲了杯醒酒茶便趕往軒閣,先前忙碌著拾掇床褥尚且未覺困乏,如今身子一沾上軟褥,頭一沉便睡了去。
直至晚間——
薛海娘方才被充斥在耳際的喧囂聲吵醒,侍女不必過於注重儀容,是以薛海娘僅是對鏡稍稍梳理一番,換上妃色蘇繡曲裾便起身出了西苑。
印象中北辰旭並非聒噪之人,雖是林焱話多了些,性子也嬉鬧了些,可終究是男子,若無人與他吵鬧,他僅憑一人如何能製造出這般大的動靜?
然,朱漆雕紋扇門微啟那一刻,薛海娘終是曉得其緣由。
那一襲鵝黃色蜀錦拽地廣袖留仙裙,外罩貂絨素色披風,姿容勝雪,儀態萬千的人兒除了對北辰旭情根深種的平陽公主外,宮中上下哪能尋得出第二個人?
正欲上前見禮,卻思及上一回與平陽公主打照麵時,她一臉的雀斑,隻怕那般醜陋的麵容已是叫平陽公主印象深刻,若是此刻叫她瞧了自己如今的模樣,怕是必定會橫生一番事端。
權衡之下,薛海娘便決定暫且藏身在回廊拐角處以便窺視。
軒閣清幽靜謐,再加上二人所處涼亭與薛海娘方才所安睡的西苑不過僅是幾步之遙。是以那平陽公主清悅嘹亮的嗓音自是一字未漏地傳入薛海娘耳中。
“這衣裳是本公主特意喚內務府司衣宮為你所製,我前兒見我那庶出的堂兄穿在身上甚是好看,是以便製了一套相似的……本公主尋思著你素色衣裳較多,鮮豔的顏色卻是不見你穿過,如今這絳紫色正好。”平陽公主命侍女呈上華服。
因著薛海娘藏身回廊拐角之處,是以並未目睹那平陽公主命司衣宮為北辰旭趕製的華服如何,可她那一聲‘庶出堂兄’卻分外明晰地傳入薛海娘耳畔。
如今她倒是琢磨不透那平陽公主待北辰旭究竟是真心又或是假意,若癡心一片又怎會不早早暗中命令那暗衛探查北辰旭的身份背景、先前處境。
薛海娘僅憑著前世知之甚少的零星傳言,便知曉北辰旭入南朝為質前本是北朝已仙逝正宮所出嫡子,也是北朝名正言順的北朝帝子。
如今,平陽公主口中那不知有意無意的‘庶兄’卻是有了些往這落魄帝子身上撒鹽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