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侍人已是見機將盡失儀態的長孫禦女雙臂反扣鉗製,她狼狽匍匐,仰起白膩如玉的小臉兒,眉梢眼角蘊著的盡是仇怨與憤懣。
因薛海娘靜候梁白柔身側之故,得以居高臨下地覷視著她狼狽而憔悴的姿容,長孫禦女黛色琉璃般的瞳底充斥著的憤懣與仇怨如此純粹,若非確有其事,便該是她心機頗深。
可,以她對長孫氏的了解,此人雖算不得愚昧無知,卻也實在稱不上城府深沉。
“來人呐。”隨著蕭貴妃一聲嬌喝落下,殿內頓時湧入持刀侍衛數位,皆麵容冷肅,氣勢滲人。
“本宮以貴妃金印令爾等將罪妾長孫氏拿下,押入桐華殿嚴加看守。”描金火凰展翅曳地水袖一掃,盡顯手握生殺大權之上位者威懾。
長孫禦女自知已無力回天,泛白唇瓣溢出一抹冷嘲,許是為方才自個兒試圖以理據爭而深感譏諷,她不過一屆品階低下,且不得皇上寵愛的禦女。若蕭貴妃有意除之,尋莫須有之借口將她處死她亦是無力反抗。
原是盼著攀上皇上寵妾薛氏可鞏固地位,卻不曾想她一旦出事,那薛氏卻是抱著冷眼旁觀的姿態,她並未指望薛氏替她出頭,可今兒這一出,薛氏之舉著實叫她心寒……
臨終了,她卻才知,這後宮女子的生與死,榮與辱,尊與卑,實則都被上位者牢牢把控。
薛巧玲餘光掃視,卻是心下惴惴,如坐針氈。
分明‘真相’已水落石出,她與此番禍端也再無牽扯,可為何瞅著長孫氏譏諷而絕望的神色,她的心頭百般不安。
“稟娘娘,花卉姐姐領著太醫已侯在殿外,娘娘可是召見?”
嬌鶯初囀般的聲喉生生叫薛巧玲額前滲出冷汗,慌忙微斂心神。
蕭貴妃忙道傳,約莫一盞茶功夫,以花卉為首,率著一年長者進來,二人皆俯身叩拜,恭謹道:“奴婢叩見貴妃娘娘,恭祝娘娘萬福金安。”
“微臣叩見貴妃娘娘,娘娘長樂未央。”
蕭貴妃莞爾淺笑,“院判大人無需多禮。”
一聲‘院判大人’如雷貫耳,薛海娘將薛巧玲頓時蒼白如紙的麵容收入眼底,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薛巧玲起身盈盈施了一禮,“勞貴妃娘娘與院判大人費心,嬪妾身子此時已是無礙,再者嬪妾胎象素來由許太醫照料,院判大人日理萬機,許是無暇去翻閱嬪妾此前胎象記錄。”她一番言辭道得天衣無縫、情理恰合,實是叫人挑不出一絲錯漏。
院判聞言慈眉善目一笑,躬身作揖道:“小主想來是不信老臣醫術,請小主無需擔憂,老臣早在隨花卉姑娘來前,已是尋小主近月來的胎象記錄細看,再三琢磨才敢隨花卉姑娘前來。小主此胎可是眾望所歸,皇上太後與貴妃娘娘皆是視若珍寶,老臣豈敢馬虎。”
蕭貴妃掩唇輕笑,“本宮未曾生養,但與薛氏一同皆為女子,皆為人妾,自是曉得薛氏緣何惶恐,隻是院判大人醫術高明,且是眾太醫之首,你實是無需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