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禦前當差,與諸位姑姑嬤嬤亦是打成一片,多日前我曾問過顏姑姑,據她所言……私下裏她可曾是告知過你,皇上不喜藍色……
小姐你既是不願為妃,當日儲秀宮第一輪篩選便該施計叫自己落選,出府後即是自由身,又何苦如今留在宮中任人差遣?況且當日你舉薦我入宮,想來亦是為了在禦前安插個眼線。
我琢磨了好些幾日,我尋思著,小姐如此的做法,既是你想留在宮中卻不又不想以嬪妃之名留下,隻是我再三思量,也想不明白,小姐你此為何事!”
薛海娘既是當日舉薦顧三入宮,便是瞧著他並非空有一身武藝之人,是以也早已料到他有朝一日會洞察一切,卻不曾想這一日竟是如此之快。
她知道,以顧三聰慧,她今日哪怕是編造得再完美的謊言,他日亦會被他識破,與其如此,倒不如……
薛海娘放棄與他凝視,側身瞅向身側柳枝傾垂,枝繁葉茂,“也隻有夏日才能瞧見這等清新的顏色,若論起來,當日你我初見時,那滄桑清頹的景象當真遠遠不如這嫩綠養眼。可顧三,你可曾還記著,那日你曾對我說過些什麼?”
她驀然正身直直望入對方眼中,正如初見時那般,望入的那濃稠得化不開的墨一般,入宮後的曆練雖使得顧三處事稍顯圓滑,可那印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卻是未曾變更。
冬月廿一,雪花紛飛,寒風凜冽,秋水居中,那青衣少年向她立誓以命相護,不離不棄。
顧三眸光微閃,斂下眼瞼,垂首躬身道:“今日是顧三逾矩,無論小姐作何決定,顧三定以命相護,不離不棄。”
有些人的認知便是這般奇妙,並無肝膽相照的過往,並無雪中送炭之恩情,並無一廂情願的癡心,隻是那日許下的一個承諾,就僅僅是一個一文不值的承諾,以命相護,便真真是不曾動過背棄之念。
這就是顧三。
薛海娘趁著夜色昏暗,避過巡視的守衛,依照著顧三原先為她設定的捷徑,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重華殿。
殿內已是悉數熄燈,除了庭院與廊道用以照光的燈籠,可想而知如今時辰已晚。
薛海娘回到西廂匆匆洗浴後,並未歇息,而是披上外衫隻身去了主殿,殿外此時隻剩下昏昏欲睡的采熙,采熙一見是薛海娘,驟然醒神。
“薛姑娘。”采熙輕輕頷首,算是見禮。
薛海娘笑問道:“小主可曾起身?”
采熙輕搖著頭,“我瞧著內室不曾亮過燈,且小主未曾喚我進去,我想著小主應該還未醒來。”
薛海娘輕輕頷首,留下一句‘我進去瞧瞧’後便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殿內果真如采熙說得那般昏暗,除了她臨走前刻意點在外室的燭台尚且亮著,內室漆黑一片。
薛海娘尋思著梁白柔該是還未睡醒,不便打擾,便要轉身離去。
“是海娘嗎?”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緩緩響起,聲音輕若浮絲,好似頃刻間便要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