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亥時將近。
鵝毛大雪已是漸停,寒風卻依舊刺骨。天,好似被濃稠墨汁渲染而成,黑壓壓地叫人心底發慌。
如墨般的夜色,月光稀薄,卻有一身段單薄的女子提著燈籠在前麵緩緩前行,她低若蚊蠅般的聲音響起,透著一絲似有似無的恐慌,“小姐,這條小路不好走,您可得小心著。”
她口中的小姐一襲玄色襦裙,烏發挽起,外披著及踝玄色連帽鬥篷。
“你好生領路即可。”如銀鈴般的女聲於這死寂般的深夜顯得異常清晰。
二人很快便來到一處破敗的宅院前,提著燈籠的丫鬟始終護在那小姐跟前緩緩前行,她輕推門,踱步走入宅院。
“咳咳——”
如孤墳般死寂淒冷的宅院,驀地傳來一陣輕咳,令人一陣莫名膽寒。
二人循聲而去,提著燈籠的丫頭顫著胳膊將燈籠往前湊了湊,黯淡的燈火中,一慘白的臉孔清晰可見。
她紅唇微動,唇紋清晰可見,那沙啞低沉的輕咳正是從她口中溢出。
“大小姐,你可是奉老爺之令將我解救出去?”許憐霜幹裂的唇微揚,黯淡無光的眸死灰複燃,驟然晶亮。
薛海娘揚唇一笑,鳳眸輕眨,掠過一道似有似無的譏笑,“姨娘可曉得你今日所犯何錯?”
許憐霜垂了垂首,輕咬著唇瓣,半晌後才低聲道:“妾身並不知那貓兒是皇太後賞賜給馬家的,正所謂不知者不罪……”
話剛落罷,薛海娘便笑著駁了她,她輕搖著頭,眉眼彎彎,“姨娘錯了,這不知者不罪從來便是做給外人瞧的,可對於我們這些仰人鼻息的官宦之家,從來便是天方夜譚。”
許憐霜仰頭與薛海娘對視,那深邃漆黑的瞳孔,好似正有暴風雨席卷而來。
“妾身愚鈍。”
薛海娘低聲輕歎,也不再過多解釋,她朝身後的明溪抬了抬手,明溪應了一聲,忙擱置下手中燈籠,端著一精致的雕花鎏金壺便朝許憐霜走近。
許憐霜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惶恐地盯著朝她步步邁進的明溪。
薛海娘瞧了那雕花鎏金壺一眼,方才笑道:“本小姐奉父親大人之令,許氏憐霜不守婦德,以下犯上,枉顧法紀,念其誕下長子,於薛家有功,賜鴆酒。”
“不——”許憐霜怒目圓睜,她搖晃著身子起身,直直凝視著那奢華的酒壺,滿麵驚愕。
她如何能信。
那塌上與她如膠似漆,平素與她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男子,竟會如此殘忍絕情。
她不過是在無知的情況下,錯殺了一隻畜生罷了,可他……竟是連見她一麵都不願,便遣人送來一杯鴆酒。
“我不信,讓我見老爺,定是爾等從中作梗。”許憐霜紅著眼眶,聲音嘶啞,麵容憔悴,發髻散亂,如此模樣哪兒還有半分平素的豔麗冠絕、天姿國色。
薛海娘朝明溪使了個眼色,明溪點了點頭,放下酒壺便上前將許憐霜製住。
許憐霜本就是弱柳扶風,再加上一整日被關在柴房,油米未進,已是虛脫到了極致,自然不會是明溪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