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一怔,一時間,瞅著上官奕的神色變得些許莫名與異樣。
上官奕,許是該喚他一聲許奕,他與許憐霜雖算不得自幼相依為命,卻也真真是血脈相連,骨肉至親,如今難能至親重逢,卻不料是兵刃相見。實在是讓人感歎!
“你可願拋下榮華富貴,姓氏身份,遠走他鄉,隱姓埋名?”薛海娘踱步走至他身後,微微俯身,清婉悅耳的聲音傳入上官奕耳畔。
上官奕微怔,他回首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玉容,一時間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見他輕輕頷首,微啟薄唇淡淡地吐出一字,“好。”
他一直以來本就是顛沛流離,孑然一身,雖有幸認祖歸宗,卻不曾想他竟是生在這等醃臢的家族,親娘早逝,生父膝下子孫滿堂,又豈會在乎他一在外顛沛流離二十餘載的兒子?而他自以為溫柔善良的親姐也是一徒有其表的毒蛇……
他這一生,對許家,對身世已是再無期待。
——
天幕好似被墨汁渲染,零碎繁星如宮燈閃爍。
緊閉的朱漆木門吱呀一聲響起,一道倩影倏然掠過,躡手躡腳地行走在走廊上,直至她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一人。
“他可知你走了?”幽幽的聲線好似從亙古時空傳來,透著一絲漠然。
梅七嬌軀微僵,竟是未料想她先前策劃得如此周密,卻還是叫薛海娘識破。“上官奕不知,是我一人的想法,薛小姐,您任我去吧。”
薛海娘邁著蓮步走至她身前,瀲灩鳳眸掠過一抹輕嘲,“你可知他為你甘願拋棄姓氏與身份,甘願隱姓埋名。”
梅七征了征,卻仍是揚唇淺笑,“他如今所作為從來便不僅僅是為我一人,而我也有著我該做的事情。”她下意識地輕撫著小腹,她清楚的知道,躺在她體內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當日我已為了我的私心背叛了我的姐姐,讓她險些落得個背棄主子的罪名,如今不管如何,我都得為我曾經的私心付出代價。”
薛海娘默了半晌,方才淡淡道:“既是你自己選的,我無從阻攔,你且去吧,我會尋個時候,告訴上官奕你死了。”
梅七輕輕頷首,轉身遂即離去。
薛海娘背著月光,踏著滿地霜華,望著一望無際,黯淡無光的走道,半晌無言,直至身後傳來一道沉重的步伐聲,她未曾回頭,卻淡淡道:“世人皆道戲子無情,我今日倒是目睹了這一遭……”
顧三垂首而立,沉聲道:“不知小姐現下有何打算?”
“回府。既是這一條路走不通,換一條即可。”薛海娘揚首眺望著天際殘月,黑白分明的眸掠過一道隱晦暗芒。
縱使是她重活一世,很多事情,也終究未能全都掌控,就比如前麵發生的許多事情,比如此時此刻,前一輩子,她就未曾經曆,這讓薛海娘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唯恐一個不慎就會落得和前世的悲慘下場。
那是一個,她寧死也不能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