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素來是極重情義之人,否則,也斷不會昔日陪同梁白柔共度風雨難關,更斷不會在梁白柔落得今日這等境地時仍是一心一意相護。
是而,她認定薛海娘一心向著自家主子,視自家主子為摯友,便斷不會想著欺瞞薛海娘。
是而,她對於此事,梁白柔瞞著薛海娘,甚至是借自己的名義來欺瞞,著實叫清風不解,甚至是極為不讚成。
她雖自知自個兒作為奴婢,本不該違背主子的意願,可對於此事,她實在是很不能理解梁白柔的這般作為。
既是薛海娘一心為自家主子著想,如此,依著清風的性子便是該將事情緣由托盤而出才對,豈能隱瞞此事?
梁白柔冷不丁抬眼瞅著她,美如清輝地眸似是凝著旁人窺探不明的晦暗情愫,她緩緩揚起唇際,“如何,你對本宮此番作為很是不解?”
清風又何止是不解,事實上她極是不讚同此事,可因著對方主子的身份,即便是不讚成,清風亦是不敢反駁。
輕輕頷首,緊接著又忙垂下頭去,默默擺弄著桌案上的花花草草,素白釉瓷上以巧奪天工的匠術細細描繪著邊際,襯地新摘下插入白釉瓷內的紅梅愈發鮮豔如血,自家主子素來是極為喜愛插花。可如今自從不受寵以來,花匠便不再送來各式各樣品種的梅花,隻除了這品種極為尋常的紅梅,這可是連宮中才人美人都瞧不上的花種,可事到如此,她主仆二人除了逆來順受亦是毫無其他可能。
梁白柔亦是緊盯著那殷紅滴血般的紅梅不曾移開視線,唇際似是揚起一抹淡淡的嘲諷笑弧,“你,可願過著如這段時日般,任人欺辱踐踏的日子?”
清風忙不不迭搖頭,且不說近日來她家主子受人欺淩,宮中莫說後妃,便是地位高些的宮女太監都敢回嘴,更遑論她,昔日風光無限的德妃的貼身侍女,更是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喊罵,以至於如今她尚且不敢出門,就連去禦膳房取膳,有些時候都會遭受冷嘲熱諷與些許白眼。
她自是不願再過這般生活。
梁白柔終是移開視線,掰著如褪皮蔥根般的纖白指尖,雖是不複往昔般受寵,可丹蔻鎏金護甲卻是一點兒也不落下,殷紅的唇瓣微微上揚,“既是不願,便聽本宮指令行事,本宮,定會擺脫眼前困境——”
似是格外堅定般,看著那紅梅的眼神亦是發狠了似得,像是要將其碾碎。
清風倒吸一口涼氣,分外不解,可她素來不曉得如何違背主子的指令,事到如今,除了一味認同與遵命亦是無旁的選擇。
過了許久,終是拾掇完畢,清風退出主殿前,不忘回過頭瞅了梁白柔一眼,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奴婢盼著娘娘有些分寸才是——”
她曉得她這一番話算是僭越,可事已至此,她實在是不知,若是不說,日後是否會懊惱。
梁白柔聲線冰涼如凜冬寒風拂過,“清風,你今日有些過了。”
她之所以昔日提拔清風,便是因著其曉得本分,識得分寸,又唯她命是從。可若是今兒清風做不到這些,她大可將這一人舍棄,區區奴婢罷了,若是這一個不滿意,梁白柔認為她可以尋到一個令自己滿意之人加以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