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艱難一笑,道:“我受伏羲囑托,在此拖延你等,怎能一事無成?不得了,拚得老命,也要勉力一試。”
話音剛落,隻見他身形淡去,蕭賤急欲後退,但隻覺腳下粘滯,氣力不繼。下一瞬間,眾人已被無數細線包圍之中,這細線縱橫排列,將空間隔成一個個方塊,蕭賤等人各自位於細線交彙處,舉手投足,均無異樣,但要觸摸這細線,也是空無一物。
須臾,王陽明聲音隆隆傳來,道:“此乃道理棋局,棋盤縱橫豎各一十九道,窮盡變化,乃我不滅之魂化身,雖無傷人之能,但你們若棋力稍差,便永遠無法脫困。我要落子了,你們心應付。”話間,一個黑色圓球出現在棋盤西北麵空中,眾人隻覺空間一晃,無力感又深了一層。
雪蓮想要操控此地靈氣,但連番運功均無效用,急道:“他沒有謊,我們當真在他魂魄之中,這靈氣充盈內外,卻不可動搖半分。”
蕭賤細細探查,發現這棋盤類似圍棋,卻因多了縱線,變化更是難以窮舉,王陽明每下一招,這棋盤便愈加穩固,行動也難上一分,如不及時反擊,隻怕真要等到王陽明靈力耗盡才可脫離。而他並不擅長棋藝,一時難以應對。
忽聽張智難高聲道:“王陽明,我要如何落子?”
王陽明道:“隻需算準力道,在想要落子處放出真氣便可,相信對於張兄來,毫不為難。”語氣中透著一股欣喜。
張智難不再搭話,一掌擊出,掌力如虹,霎時在王陽明棋子旁生出一個白子,隨即蕭賤耳邊傳來聲音道:“義弟,你盡管前進,對弈之事便交給我和雪蓮。”
蕭賤與他素有默契,知他用意:這棋盤範圍雖大,但行不過數百步便可脫困,唯一可慮者便是王陽明每落一子,便可限製局中人行動。適才張智難落子之後,自己行動便輕鬆許多,故張智難與王陽明對弈,無需獲勝,僅需與他僵持即可。
念及於此,他向張智難點了點頭,邁開步子,向前方走去。
王陽明不再理會於他,落子如風,每落一子,便令蕭賤身形停滯,張智難為了令蕭賤行動,亦是快速應對,兩人越下越快,過不多時,雙方棋子便在棋盤中央交起手來。
這道理棋局與圍棋不同,由於多了一個維度,端的是繁複異常,棋子若是連成一片,真氣便可聚集,棋盤上誰人真氣越多,誰人便可掌握主動。兩人交鋒激烈,棋形宛如兩名鬥士互搏,拳來腳往,招式無方。王陽明雖然經驗老道,棋力高明,但張智難也非臭棋簍子,加上此時對弈,更近似於比拚武功,一招一式,無不暗合武道,因此張智難也並非一味落於下風。
雪蓮雖無法幹擾王陽明落子,但可分出靈力,為張智難補足真氣,相較之下,王陽明單兵作戰,實是極為不利,但他旨在拖住蕭賤,勝負如何,並不關鍵,而且他的不滅之魂本就靈力充沛,便是鬥上個三三夜亦是綽綽有餘,因此落子如風,毫不留情。
落了近百子,張智難攻勢漸猛,對著黑子圍追堵截,全不顧後招,數十招之間,便連續吃了王陽明數子,但由於追敵太凶,白子深入敵後,數十枚棋子陷入重圍之中,僅餘些許白子與大部隊相連。王陽明哈哈大笑,道:“智難兄,你這塊棋子太不聽話,不如舍了算了,這道理棋局往往要下到二千餘子方見勝負,些微失誤無需掛懷。”
張智難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繞著自己那塊孤立白子左支右絀,死活不讓王陽明將之吃掉。但如此一來,被圍白子越來越多,到得後來已有百子之眾,當真積重難返。王陽明也有意圍而不殲,引張智難入彀。
又下數子,眼看被圍白子生機全無,張智難終於不再堅持,轉而在外圍落子,王陽明見狀,毫不猶豫,一子落下,霎時百餘枚白子盡數被吞,西北上方頓時盡是黑子,張智難局麵之劣,可無以複加。
王陽明歎了口氣,顯出身形,道:“好了,智難兄弟,你故意以此等短視下法換取一時優勢,好令蕭兄脫困。現下計謀已然得逞,可以跟我好好下棋了吧?”
張智難微微一笑,道:“你這棋局倒也有趣,既蘊兵法,又含武道,反正我閑來無事,既便與你下個百八十局,又有何妨?但這棋局為你真靈所化,恐怕你撐不了這麼許久。”
王陽明撫掌大笑,道:“這正是這道理棋局妙處所在,局在人在,局終人散,等棋局結束,我這仙體也會消亡,如此一來,正合我意。”
張智難驚道:“你打算自盡?這又何苦?”
王陽明道:“我便覽機,知輪回,曉陰陽,故猜到伏羲此去用意。如他成功,世間便再無仙魔,屆時萬事無常,再無定數。我這仙體,留之無用,不如散去,安享年。”
張智難不明所以,還待再問,王陽明伸掌相邀,道:“時候無多,請落子吧。”
張智難沉吟片刻,忽如醍醐灌頂,將王陽明言語含義盡數參透,不由自主大笑起來,隨即點頭道:“好,王陽明,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