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倫家裏出來,車子大概開了有兩三個小時,才到一處地方停下。直到到了那個目的地,張不凡才將懷裏的念希搖醒。
“小希,我們到了。”他輕輕地拍了拍念希的小臉,用一種極其溫柔地方式叫她起來。
念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事,物。她發現,張不凡把自己帶到了海邊。
“這是哪兒?”現在的念希很冷靜,和剛才對張不凡踢踹抓撓的瘋丫頭判若兩人,她仰著臉看著張不凡。卻見他抿了抿唇,先一步出了車子,又轉過身來,對她伸出了手。
“這裏你來過。我的那棟海邊宅子,你還記得麼?”他說,簡短的話語,勾起了念希的種種回憶。
“記得,怎麼不記得。我就是在這裏受傷的吧。”想著用這種辦法來刺激一下張不凡,卻沒想到,張不凡沒有表現出多少脆弱。可是她話剛一說完,就更加惆悵了。
無趣,真是無趣。
為什麼總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為這樣那樣的小事傷心呢?——如果說生死離別也算是一件小事的話。
念希低下頭,若有所思,一聲不吭地在張不凡的攙扶下下了車。她躲在張不凡的臂彎裏,搖搖欲墜,就好像是一個剛剛歸家的病人一樣。而且,已經病入膏肓。
“海風……好鹹。”念希仰起頭,細細地品味著清風的味道。突然,臉上傳來熟悉的觸感。是張不凡為她在擦眼淚。
念希睜開眼睛,對著張不凡又笑了笑。一笑,眼淚又擠出來幾顆,落進她的嘴巴裏。鹹淡自知。
“進去吧。到家了。”張不凡看著她,發現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於是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念希的背部,就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這很滑稽,非常滑稽。簡直就是,天下之大謬。
明明讓她這麼傷心的,就是他張不凡自己啊。
念希擦了擦眼淚,臉孔朝著昏暗的天上仰了好一會兒,這才偏過頭與張不凡對視,“家?你是不是又要把我關在這兒,就好像以前我在這裏受傷之前一樣。”
那個時候,如果念希沒記錯的話,張不凡為了保護她,甚至於不讓她上學和訓練。她一個人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就隻能在這片私人海域裏頭各種探索。
在這宅子裏居住的歲月讓念希忽然之間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家產萬貫,身世顯赫,不過都是凡人給自己找的負累。所謂富人,不過是一種生來就會把自己孤立的物種罷了。
這樣的感悟,聽起來好像特別傷感。然而,這並不是念希當時的心情。也許她曾經因為張不凡的蠻橫專製跳過腳,可是暴跳如雷之後,張不凡的霸道卻讓她心甜似蜜。
那是她一個人可以獨享的擔心與溫柔,平日裏,能夠陪伴她左右的,也隻有張不凡。此時此刻,念希都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代表著,與其這樣好合好散,她內心深處,其實寧願當一隻被張不凡豢養的金絲雀?
念希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潛意識。她骨子裏的驕傲,正在唾棄咒罵著自己的軟弱。
張不凡和她並肩走進屋子,見念希一直低著頭,皺著眉,他的心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張口間,盡露局促倉皇,“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張不凡說著,伸手就要去試念希的額頭溫度,卻被念希巧妙地躲開了,“你準備把我關到什麼時候?隻是三天而已麼?今天晚上算不算?”
聽到念希這麼問,張不凡的動作一滯,好半天才抽回來,“三日就三日,今晚上,當然不算。”他回答的十分幹脆利落,就好像是平常談生意的時候,和人討價還價一樣。
念希自嘲地冷笑了一聲,覺得現在的自己壓根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反倒是像勾欄巷子裏頭那些拉皮條的鶯鶯燕燕,“好吧。我知道了。”
簡短的對話,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更加沉默。即便是進了客廳,他們二人也都是各坐沙發一角,中間隔著的距離,可以站好幾個人。
也不知道張不凡是從哪兒招呼過來那麼多仆從下人,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男女對峙的場麵,又或者他們根本就不關心這些。即便張不凡和念希之間的氣氛已經非常尷尬,他們依舊在這大房子裏穿梭忙碌。
突然,一個管家模樣的老年人到了張不凡身邊,對著他恭恭敬敬地微微彎著腰,“少爺,都收拾好了。”
“嗯。”張不凡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他一揮手,其他站在四周聽命的仆人瞬間就撤了個幹淨,連帶那個老管家一起。念希一愣,發現張不凡這樣的一麵,自己仿佛從來沒有見過。
現如今她才忽然想起來,自己麵對的這個男人,並不隻是單純的有錢而已。他還有不能向外人道的天大的權利。可以讓他一擲千金,一呼百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