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希看著盤子裏一整塊的仔排,柔軟的牛肉部分都被張不凡切割分塊,慢慢地一根牛骨就這麼孤零零地被丟棄在了盤子的一邊,她忍不住又反問了張不凡一句話,以確定自己沒聽錯。
“你真的要聽。”
“……說嘛,我叫你說的。”
張不凡一愣,隱隱覺得,這個話題或許跟自己有關。而之後念希說的話,也正好證明了他的這一點猜測。
“我……還有一年就畢業了。”
“嗯,然後呢?”
牛肉已經分完,張不凡又將白色的瓷盤放回到了念希的麵前。
“……然後,我不知道我以後的路怎麼走了。”
念希低頭望著這些秀色可餐的牛肉,又開始默默吃了起來。這客廳裏忽然之間,似乎隻有刀叉與瓷器相碰的聲音。
“你這麼迷茫,是因為我麼?”
念希歎了一口氣,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算是吧。如果要申請讀碩士,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可是我沒考慮好讀什麼專業,哪個學校……不過,這些都不是關係到你的事情,我隻是不知道,我能在這裏留多久,你準備怎麼安置我?”
念希一手慢慢旋轉著叉子,讓它在自己手裏轉著圈。銀質的叉子,偶爾還是會敲擊到骨瓷盤上,叮當叮當的聲音,卻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我想過了,如果我願意,說不定能夠繼續在這個學校讀碩士……那麼按照我的專業,應該又可以在這裏留個一兩年,不過那樣的話,我就要先回國簽證。在那之前,你還會要和我在一起麼。我還會有勇氣繼續這樣的關係麼?其實說這麼多,我也不是想要什麼,我隻是覺得……很亂。”
念希慢悠悠地說著,最後她隻好無助地看向張不凡。她看到,張不凡在皺著眉頭。不知道是在為她痛,還是因為她的不聽話而苦惱。
“……你是不是生氣了?”
“當然不是。”
張不凡搖了搖頭,伸手把念希摟了過來。
“我隻是……心疼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不凡自己都覺得有些汗顏。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才是念希痛苦的源泉,才是她如此迷茫不安的罪魁禍首。而今,他的千言萬語隻是化成一句簡單的心疼。張不凡甚至有些不奢求念希能夠懂他,隻求她能夠好受些。
“心疼?心疼就好。”
念希突然笑了,推開張不凡,又開始繼續吃著這頓豐盛的早餐。看起來,就好像是想要把所有的不開心一並吃掉一樣。
“……我去看看湯好了沒有。你先在這裏吃著。”
每次過來都給念希煲湯,不論中西式,總要做一件不重樣的美味佳肴,似乎成了張不凡的習慣。念希並不反感他這樣做,相反,從他無微不至的照看之中,念希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找到一個安全感。至少這個人還不至於那麼冷血無情,不願意給自己一個承諾,那是他不願意騙自己;願意給自己溫柔嗬護,說明他對她的有所愧疚,他心知肚明。
“嗯。”
念希點了點頭,沒有再提那個沉重的話題。或許之後,她也不會再提了。今天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個例外。平常念希一個人的時候就很會自我安慰,她會想說,反正還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來給自己考慮,其實根本就不用著急。更何況,她考慮的根本就不是能不能留下來的事情,而是她留下來有什麼意義。如果張不凡不給她一個這樣的意義,或許這將是她在美國生活的最後一個一年半。
以後再過來,也隻是旅遊性質而已了。
一股海鮮煮熟了特有的香味徐徐飄來,隨著香味緩緩充斥整個客廳,張不凡也挽著袖子出現在念希麵前。
“快好了。不過再燜一會兒會更好喝。”
“……嗯。”
麵對這樣的張不凡,念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隻好點了點頭,而後繼續低頭將最後一點食物塞進口裏。突然而來的一陣電話鈴聲,真的算是救了她的命。
她就像是一個丟盔棄甲的逃兵,不管不顧地放下手上身上那些讓她不堪重負的東西,想都沒想便接通了那個電話。在接通的那一刹那,她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喂?是小希嗎?”
話筒裏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讓念希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一早上的陰霾和困頓,瞬間就被嚇醒了。
“……姐姐?”
念希輕輕地叫了一聲,然後驚慌失措地看了張不凡一眼。本來還在念希屁股後頭收拾東西的張不凡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