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越來越近了,緊接著是淒厲的慘叫,婦女撕心裂肺的慟哭、孩子呼喚母親的聲音充斥在雲鶼耳邊,隱約中她已經聞到噴湧而出的血液的腥甜之氣。含著淚奏完最後一曲,她手撐青玉案緩緩的站起來,手裏的紫琉劍已經出鞘,手卻抖得厲害。
她知道領兵的是他,她也知道這一次她必定要手刃他。
墨荻王府的大門緩緩的打開,大街再也不是以往熙攘的模樣,蕭瑟肅殺投映在雲鶼眼眸裏,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濃烈得讓她幾欲作嘔。紫琉劍“哐啷”一聲墜地,扶著柱子她踉踉蹌蹌的走出大門。
這不再是天下四都之一的靖希府,而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屠宰場。
滿地的箭石,滿目的屍體。那些身著王府奴仆的人左突右衝,他們拚命地跑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疼痛,這個時候他們隻有不停的跑才能有可能有活路,所以他們不停地跑著。沒有人知道拉著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丈夫,也沒有人知道踩著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兒子,每個人唯一還算理智的做著的一件事便是奔跑。
身後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飛射而來,他們就那樣一層一層的撲倒在地。他們的眼都睜得很大,那空洞的眸子裏倒襯出一層淡淡的灰,他們依舊保持著奔跑著姿勢,手臂那樣用力的伸向前方,似乎要抓住什麼,或許,再往前一步就是生機吧,可是他們終究什麼也沒有抓住。
天空不在是以往的幽藍,暗灰的煙雲裏那日頭的光也漸漸隱去了。
他們的臉上的神色都很詭異,呲牙的,咧嘴的,扭曲的臉孔不停的抽搐著,痙攣著。恐懼占據了他們的神經,他們早已麵目全非。
不斷有人倒下,像軍營裏訓練的士兵一個個撲倒在地,與訓練不同的是他們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
果然,絕跡營有著天下最強悍的弓箭手。
果然,人死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貴人、窮生?什麼愛恨情仇,都隨著氣息斷去的瞬間灰飛煙滅。
血流遍了鋪滿大理石的街道,遠遠看去像黃泉路上彼岸花,妖冶魅惑。粘稠的血漿染紅了雲鶼淡紫色的裙角,她整個人仿佛是浴血而生的精靈。
血濺在她的臉頰上,溫熱的滑過腮邊,扯扯嘴角,她流著淚笑了……
陰暗的天幕下那錚錚鐵騎越壓越近,黑壓壓的軍陣裏一襲白衣分外刺眼,清泠如同天邊月華,那樣無暇純美。
近了,更近了。能清晰的辨出馬上的少年的輪廓,清澈的眼,明媚的臉,果然是他嗬!
“鳳傾翎啊鳳傾翎……”雲鶼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捂著臉喃喃的喚出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兒?”鳳傾翎目光絞在那少女身上,聲音掩不住的欣喜,此行全部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她。
“別叫我雲兒,你沒有資格!”
清澈的眸子倏然一黯,足尖一點,鳳傾翎自馬上騰空而起。
紛亂的人流裏那少年飛掠而來,那玲瓏如畫的麵目像一把尖銳的刀,割得雲鶼心頭滴血。
虛脫一般的她軟癱下去。
被那雙手帶進那個熟悉的懷抱,懷抱裏還有青草的芳香,還有從前淺淺暖意,可是雲鶼卻覺得異常的冷。強忍住的淚水終於滑出眼眶。
“鳳傾翎,你記得了,從今以後的生生世世我都會恨你的!”
嘴角輕輕一浮,傾翎的笑容裏平添了幾分虛無,“隨你。”
雲鶼手還在顫抖,可袖內的匕首卻毫不遲疑的刺了出去,直中胸口。
鮮血源源不斷的自他體內流出,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衫,刹那間滿目嫣紅。
明顯的感覺摟著自己的手臂一僵,那少年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