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雪,天明時分已是落了晴,漸漸地,隱於雲層後的陽光浮了出來。不多久,天光已是大亮,那扇門裏依舊沒有動靜。
“小姐,小姐。”清兒立在門外喚了兩聲,隻不見屋裏有人答應。小姐平常並不是貪睡的人啊。清兒心中有些疑惑。但一念及昨晚的事,心中便明白起來,畢竟昨晚睡得比往日都遲。她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黃狗,用手輕輕撫摩它胖乎乎的腦袋,輕聲道:“呼呼,乖啊,我們進去看小姐。”那小黃狗倒是不動聲色,眼睛眯成一條線,很享受地賴在清兒的懷裏。
清兒掏出備用的鑰匙,輕輕將門打開。剛抬起眼來,眼前的景象便讓她唬得叫出聲來。連著懷裏的小黃狗也拋了出去。饒是小黃狗身手敏捷,也是摔得不輕。“嗚嗚”的低叫著。
梨花木的圓桌上,兩人相對坐著,隻是頭早已枕在了桌上,各自的手竟有意無意地碰觸在一起。聽得這大呼小叫,兩人已是睡眼惺忪地抬起身子。隻一瞬,便雙雙意識到情況不妙。傅青璿一個箭步奔出去將敞著的門關上。
清兒依然愣在那裏。半晌,回過神來,“小姐,這是------”她不明白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怎麼一下就睡過去了呢。”傅青璿自顧自地責備著,沒有回答清兒的意思。“你怎麼不叫醒我呢?”她又把目光投向正在整理衣衫的陸緣。
陸緣哭笑不得。心中暗想,我到睡到現在,如何叫你?
清兒見這兩人全然一副不避嫌的姿態,不免替傅青璿著急。“小姐,他------他------”她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清兒,剛才的事你就當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發生。陸公子是我的朋友,我們------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傅青璿目光灼灼地盯著清兒。
清兒隻是怔怔地點著頭。
這番說辭落在陸緣耳中,倒很是尷尬。她那樣說,倒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但他麵上隻是笑笑,道:“勞煩姑娘保守秘密。”
這會兒,清兒倒開始打量起這位青衫裝束的年輕男子。她的唇漸漸抿成一個弧度,臉上洋著笑意。
“小丫頭,別打歪主意。”傅青璿已有七八分猜到清兒的心思。
清兒笑意更濃,湊到傅青璿的耳邊,低聲道:“小姐真有眼光。”
傅青璿聞言,手指往清兒腦袋上推了一把,“越來越沒規矩了,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那張嘴。”
清兒卻隻“嘿嘿”地笑。
陸緣當下也猜到了幾分,麵上卻佯裝不知,依舊是那溫和如三月的微笑。
“嗚——”地上那受盡冷落的小黃狗齜著牙,瞪圓著雙眼盯著屋裏唯一的陌生人。
“呼呼,你也來了啊。”傅青璿俯身抱起地上小圓球似的寵物。
“是啊,小姐昨晚不是特意吩咐讓我把呼呼帶來的嗎?”清兒提醒道。
“呼呼?就是你說的那隻小黃狗嗎?”陸緣詫異地看著傅青璿懷中堆簇的黃色團物,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陸緣再三地審視著,這是他在以前的人生中所沒有見過的動物,盡管它在所有人看來都很平常。他依稀又記起在地宮中她對他繪聲繪色描繪這種動物時的神情。他的嘴角浮起笑意,那樣暗淡的日子裏終究還是有過燦爛的啊。
傅青璿微笑著凝視懷中的小東西。她說過,有一天會讓他看看她的“呼呼”。她向來守諾。
“咚咚。”屋裏的人立時警覺起來。
“青璿,我和師母都來了,快開門。”熟悉的脆音在門外響起。
“怎麼辦,小姐。是少夫人的聲音。”清兒擔心這件事若被胡笙月發現,以她的性子,隻怕守不住。
傅青璿向來也對這位大嫂很是頭疼,但眼下卻由不得她畏縮,何況還有師母。她勉力定了定神,低聲安排道:“陸緣,你先躲裏麵去,千萬不要出聲。”她指了指床的方向。“清兒,快去把簾幕放下。”
陸緣不由分說,把包袱一揣,躲進了內室。清兒趕忙將屏風前的簾幕撂了下來。
“清兒,待會兒一定要鎮靜,不要著慌。”傅青璿倒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門豁地被打開,入目的人讓傅青璿的臉上閃過一抹異色。胡笙月依舊是一身的湖藍色,俏皮地衝著她笑。師母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大概是新來了侍女,許多事不再要她操心。她的身旁是一襲紫衣,竟然是她。她幾時如此合群了?傅青璿一時有些怔愣。
“你們倆都在,怎麼老半天才開門呢?”胡笙月一向快人快語。
清兒見傅青璿神情有些恍惚,忙幫著答道:“少夫人,剛才清兒在屋裏侍侯小姐起床,不想你們會來,所以出來遲了。”
傅青璿回過神來,“恩”了聲,算是默認。
“這倒是難得,青璿妹妹一向不貪睡,今兒能睡到這個時辰,可見心情大好了。”胡笙月攀住她的手,真似親姐妹般。
傅青璿心中直別扭,不知這話是褒是貶。
“前幾日,平丫頭在我那學做小點心,今天一大早就蒸了一盒來,說要給大家嚐嚐。所以,我就帶著她們兩個來你這了,大夥兒一起來嚐嚐平丫頭的手藝。”駱璃音邊說,邊往屋裏來。傅青璿也隻得迎進去。
“清兒,去取幾個碟子來。”傅青璿吩咐道。
清兒答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平薏檸將那盒子移開,裏麵露出幾樣各色的小點心,模樣很是精致。
胡笙月立即將臉湊了過去,“真漂亮啊,平姐姐真是心靈手巧。改天師母一定要教我,隱哥一定很會喜歡的。”說完,不由得臉上飛紅。
其他人倒似乎並沒在意,隻各懷心思。
“聞著倒有一股特別的香味。”駱璃音半晌落下這麼一句。